就連圖紙每一步,江彥都要參與。
那時他眼睛很亮,拉著我的手。
「阿瑜,當初沒條件,讓你受委屈了。找個日子,我們把婚禮補了。」
「阿瑜,我真的好好奇,你穿上婚紗的樣子。」
「婚禮那天,凡是江氏產業,一律八折!」
現在,他即將要把婚禮給了別的女人。
店員一臉緊張迎上來,她還不認識方婧。
「江總,是她,她執意要穿,沒經過我們同意私自…………」
江彥揮手,示意她不用再說。
男人就這樣靜靜站著,看著對面洋溢幸福微笑的女人。
兩人對望。
像極了偶像劇里,導演愛拍的宿命感。
江彥緩緩走近「不是試禮服嗎?」
他把聲音放得很輕很柔,「怎麼試起婚紗了?」
方婧笑。
她微笑的弧度刻意精心訓練過,一個標準的新月形,梨渦凹得很深。
「就是突然好奇,我當你的新娘,是什麼樣的。」
江彥視線落在她眼尾,有些激動,按過她的身子面向鏡子。
我看見,方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眼角處點了顆痣。
為了迎合江彥的審美,她可真夠拼。
不過效果的確不錯。
只見江彥似乎喜愛極了,來回撫摸著她眼角,最後狠狠抬高她的臉,低吻下去。
我實在沒眼看,繞到後面去看婚紗。
精緻華麗的婚紗琳琅滿目。
中式的,西式的,潔白的,大紅的。
只可惜,關於穿婚紗服嫁給自己愛的人,我盼了兩世,一世都沒實現。
耳邊傳來兩位店員的竊竊私語。
「無語,不知道那女的拽什麼啊,趾高氣昂的,你看見她剛剛指揮我那股勁沒?」
「小聲點,未來她可是江太太呢!」
「我看她就是個盜版貨,你不覺得她一言一笑都在模仿前江太太嗎,而且和前江太太也長得有點像。」
我愣住。
這話,我曾經聽到過。
當時我去公司找江彥,途中聽見兩個女員工在聊天。
「你覺不覺得,老闆新招的秘書,長得有點像老闆娘。」
「是有點,估計也是這一點才被老闆選中吧。要不然那麼多名校畢業又有能力的人應聘這個崗位,她一個末流大學,憑什麼來,簡直拉低公司人均學歷。」
我回神,細細打量起方婧。
明亮燈光下,她皮膚透得發亮,年輕靚麗,笑起來頰側梨渦隱隱若現,恍惚間我以為看見二十歲的自己。
身上起了雞皮疙瘩,我看著江彥,幾欲作嘔。
他什麼意思,喜歡我這張臉,又嫌我功能缺陷,所以找個完好的替代品是吧。
我簡直要恨死了。
這麼多年,我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
更可怕的是,我發現一切原來根源可循。
7
一年前,江彥把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家,我去給他送時,撞見意想不到的一幕。
方婧去給他送咖啡時,不小心把咖啡潑到他身上。
江彥潔癖嚴重,脾氣大發。
「連咖啡都端不好,我要你做什麼?讓你提交的材料現在也沒見影,公司養你吃白飯嗎?不能做就去人事部遞辭呈!」
方婧帶著啜泣聲道歉,忙抽紙巾去替江彥擦。
擦著擦著,從胸口處擦到小腹,緊接著,就是皮帶往下…………
而江彥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盯著她的臉出神。
恍惚取代盛怒,連制止都忘記了。
還是我適時敲門,江彥聽到聲音,如夢初醒,猛地從辦公椅上站起來。
想必那時起,他就在以商人的眼光小心衡量,替代品的價值了吧。
我摸上自己眼尾處那顆小痣,憤怒湧上心頭。
也罷。
反正隊伍已經排到 800 號,我即將往生,記憶也不再有江彥。
江彥。
我在心裡默念。
你最好祈禱不會有後悔那天。
因為我們生生世世,永不再見!
8
自從婚紗店出來後,江彥和方婧的感情直線上升,幾乎每天粘一起。
仗著熱戀,方婧肆無忌憚提要求,
「阿彥,今晚宴會,我也想參加好不好?我還沒參加過宴會呢,挺想去開開眼界。」
這次,江彥沒有像給她買珠寶,買包包一樣毫不猶豫。
他說:「都是生意場上的事,你去—」
剩下的話卡在喉嚨里。
因為方婧揚起笑臉,又露出熟悉的微笑,「阿彥,我想陪你去嘛~」
陽光從落地窗里穿進來,照亮方婧的眼眸。
江彥看呆了。
拒絕的話收回去。
「好,都依你。」
9
晚上的宴會,觥籌交錯,小提琴聲悅耳。
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參加。
方婧精心打扮過,身穿一襲魚尾裙,一點拘束不顯,優雅自如,全然豪門貴太太的姿態。
江彥攬著她,穿梭在人群,一一向生意上的夥伴介紹她。
在之前,我曾陪江彥參加過無數場宴會,大家自然是認得我的。
圈裡還流傳我們是神仙夫妻的美言。
所以見到江彥身旁的新人時,不少人愣了會,但到底都是人精,坐在這個位置上,什麼情況沒見過。
何況上流社會,有哪個成功男人懷裡的女人是固定的?
很快就端起酒杯,向江彥祝賀。
「恭喜恭喜,早生貴子。」
「江總魄力非凡,將來的孩子一定不平凡。」
「我看二十年後,子承父業,江氏更要我們望塵莫及了,哈哈哈。」
說來說去,都是些阿諛奉承的話。
江彥卻很受用,心情大好,一晚上對敬酒的都來者不拒。
喝得一通爛醉。
還是方婧把他扶回房,他半眯著眼睛,意識渙散。
方婧一邊給他脫衣服一邊抱怨。
「喝這麼多,身體不要了?」
「累死我了。」
「寶寶都有意見了。」
她拉過江彥的手,放在小腹上,「瞧,寶寶好像踢我了。」
我看得想笑。
才三個月,哪來的胎動。
然而,江彥的手就著方婧的手,憐惜地來回撫摸她的肚子,然後伸手把人拉進懷裡。
曖昧在升溫。
我只覺得噁心,剛想退出房間,方婧忽然爆發出尖叫聲。
不止她,就連我也驚呆了。
她對著江彥又錘又打。
「江彥,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我就知道你還忘不了那個女人!」
「你起來啊,起來!」
「我讓你起來把話說清楚!」
床上的男人本就醉得不省人事,嘟囔完那句話,早已沉沉睡去。
方婧怒火無處可發,側眼看見全身鏡里的自己,發瘋般拿起一旁的水杯砸向鏡子。
直到鏡子中她的臉,裂成碎片,她才捂著胸口靠在床邊,氣都喘不上來,眼裡滿是恨意與不甘。
我抱著膝蓋坐在江彥別墅前的台階上,聽著裡面打砸的聲音漸漸消下去,滿腦子都是剛剛江彥抱著方婧,喊的那聲「阿瑜。」
我可不認為江彥對我還有感情,只是我們認識將近 20 年,有些習慣是刻進骨子裡,一時難以更改。
二十歲的江彥,還沒有發達。
我陪他守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替他洗衣做飯。
為了省電錢,我一向不捨得用洗衣機。
冬天,常常滿手凍瘡。
而江彥,兼過職,跑過車,干過苦工。
只要來錢快,再粗再累的活都願意干。
每當他累到極致,都會回到出租屋抱著我,一遍遍喊我「阿瑜,阿瑜。」
江彥說,這樣他就充上電,渾身幹勁,又能為美好明天奮鬥。
而數百個夜夜的呼喚,不是一下子就能從記憶里剔除的。
但這些,方婧都不知道。
僅僅因為江彥一句嘟囔,就以為他還忘不了我而抓狂。
我心裡突然一陣快意。
方婧,算計完我,你也不好過啊。
10
第二天早晨,我以為方婧會迫不及待找江彥算帳。
沒想到,她一大早熬好湯,來到臥室,坐在床邊,柔聲對江彥道:「阿彥,我做了甘蔗排骨湯,你喝點醒酒,對身體好。」
甘蔗排骨湯…………
說來真巧,往常江彥出去應酬,我也是做好甘蔗排骨湯等他回來。
方婧還在說:「快喝吧,晚點就涼了。」
面對佳人聞聲軟語,江彥抬手搭在額前,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憊神情。
他沒有攬著方婧甜言蜜語一番,反而揮手讓她出去。
方婧牙都要咬碎,可還是體貼地囑咐道:「阿彥,那你先休息,有什麼事再喊我。」
她輕輕地關上門,走了。
不得不說,方婧實在是進退有度。
也難怪這麼多年,想攀上江彥的女人不少,只有她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