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剛給江聿風打了電話,他應該一會兒就來了,這種時候他不陪在你身邊像什麼話?」
什麼?
我驚訝地想要坐起身子,卻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咳咳……你叫他幹嗎……咳咳,我們已經分手了。」
這下輪到黎瑤驚訝了。
問清始末後,黎瑤氣得跳腳,幾次想撥江聿風的電話狠狠教訓他一頓,都被我勸了下來。
江聿風陪我走過太多晦暗又無助的時光,即使是不能繼續在一起了,我也想給彼此之間留個體面。
黎瑤妥協了,心疼地抱住我:
「分了也好,咱也算及時止損了,幸虧沒有結婚以後才發現他是這種人。」
吃過午飯,黎瑤接了個電話,導師臨時要叫她回學校一趟。
推辭不掉,又放心不下我,她只好找在醫院實習的學弟來幫忙照看我半天。
「給我照顧好了,有任何差池,我拿你是問。」
「對了,如果一會兒有男的來找阮初,把他打出去,不要讓他靠近病床半步!」
黎瑤拍拍學弟的肩,做了最後的交代才放心走了。
只留下哭笑不得的我和學弟。
弟弟名叫姜致,是個熱情的小帥哥,很是盡心盡力。
一會兒問我吃不吃蘋果,一會兒問喝不喝水。
我有些好笑:「你快坐下歇歇吧,我什麼都不需要。」
正說著,放在床邊的手機忽然響了。
還沒起身,姜致就很有眼力見地幫我拿了過來。
我瞥了一眼。
是江聿風打來的電話。
我愣了下,隨即按了靜音鍵,然後把手機扔到一邊兒,任由它響著。
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我就那麼靜靜看著江聿風的名字在螢幕上跳動,亮了滅,滅了亮。
直到它終於回歸寂靜。
「學姐,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嗎?」
我微微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姜致是看到了我的鎖屏照片。
那是我和江聿風一年前在迪士尼的合照。
煙花絢爛,我們倆站在燦爛的夜空下,臉緊緊地湊在一起,對著鏡頭比耶,笑得像個傻子。
當時江聿風親手把這張照片設成了我的鎖屏。
他說,畢業了我們就結婚。
但在此之前,這張壁紙就是他宣示主權的方式,誰也不准打他未來老婆的主意。
「學姐?」
姜致的呼喚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淡淡地收回目光,並糾正他:「前男友,忘換了。」
自覺提到了不該提的事兒,姜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我:
「學姐,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兒就別想了,先把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事兒。」
我點點頭,然後順手把水推了一下:「我已經喝了三杯了,真的喝不下了。」
推的時候,姜致大概以為我會接,鬆了手,於是,一杯溫水全都灑在了我蓋著的被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姜致嚇了一跳,趕忙拿毛巾來擦。
我還輸著液,只好儘量把手抬高,以方便他的動作。
場面有些小混亂。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慍怒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炸開。
我錯愕地抬頭,在病房門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江聿風。
此刻他皺眉緊緊地盯著我們倆,一雙眼裡是顯而易見的怒氣。
地上掉了一束大大的向日葵,看樣子是專程來找我主動低頭的。
我眨眨眼,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
視線在空中交匯,江聿風冷笑了下,什麼都沒說,隨即轉身大步邁出了病房。
我知道,在他那個角度,我和姜致應該看起來很曖昧。
「學姐。」
姜致無措地撓撓頭:「我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啊,要不然,我去解釋一下?」
我朝他笑笑:「不必了,沒有必要。」
5
出院後,黎瑤攛掇著我直接請了一個月的假期,買了去西藏的機票好好放鬆一下心情。
請假的時候,老闆甚是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
「終於肯主動休息了,老實說,我真怕你加班猝死在工位上。」
我被這調侃逗得哈哈大笑,只是笑著笑著心裡卻泛酸得厲害。
之前為了能和江聿風早日在這個大城市立足,我很少休息,甚至法定節假日都自告奮勇加班,是出了名的工作狂。
但現在一轉眼,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去西藏,我是帶著父親的骨灰一起出發的。
不得不說,西藏真是遠離城市喧囂的好地方。
高海拔讓空氣變得稀薄,缺氧腦子短路,很多事情都拋在腦後似乎想不起來了。
我和黎瑤一路向北,去了拉薩、一措再措、珠峰、阿里、岡仁波齊……
我們看到了有信仰的人可以不顧旁人眼光一路朝拜,那樣虔誠。
我們坐在篝火旁看漫天的星星,那樣耀眼。
我們入住藏家村落,體會當地的風土民情,藏民們的笑臉那樣淳樸。
每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都會取出一把骨灰輕輕撒進當地的江河湖海里。
小老頭兒生前最喜歡看風景,這樣他會很開心的吧。
旅行快到尾聲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那時已是深夜,我和黎瑤吃完晚飯,攔了個計程車就往酒店走,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昏昏欲睡間,我聽見黎瑤在問司機:「師傅,這好像不是導航上的路吧。」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我們一眼,笑道:
「對,工友群說導航的那條路出事故了,我們換條小路走,一樣能過去。」
我抬頭看向窗外。
外面黑漆漆的,只有遠處有幾道零星的光,路邊長滿了雜草,像是不會有人踏足的荒郊野嶺,顯得陰森森的。
我臉色變了,瞌睡嚇了個乾乾淨淨,扭頭去看黎瑤,只見她也是一臉凝重。
她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給我遞過來:「初初,我們下車吧。」
我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猶豫間在後視鏡對上了司機饒有興致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獵物。
我嚇了一跳,強忍著慌亂點了點頭。
看我做好準備後,黎瑤表情痛苦地叫起來:
「哎喲師傅,我暈車暈得不行,好想吐,快開門讓我下車吐一下。」
她邊說邊乾嘔,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嘔出來似的。
司機見狀,可能也怕弄髒了車,趕忙剎住了車。
車一停住,黎瑤就拉著我瘋了一般往路邊的草里跑。
身後司機在大聲叫喊著什麼,有些聽不真切。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後再沒有一點兒動靜,我們累得氣喘吁吁了才停下,躲在了一個小山溝的背風處。
雨越下越大,我們身上全都濕透了,兩個人凍得瑟瑟發抖。
兩個女孩子在深夜雨天遇到了這種事兒,又是荒郊野嶺,不可謂不害怕。
報完警後,黎瑤在給她的男朋友打電話,邊打邊哭。
那頭溫柔的男聲一直在輕聲安撫著她,說馬上就出發來西藏陪我們。
這一刻,我忽然也想給江聿風打個電話。
雖然最近在鬧矛盾,但他畢竟也是陪伴了我四年多的愛人,他給了我太多太多安全感。
這次倒是秒接。
我心裡一喜,正欲開口,就被江聿風諷刺的聲音打斷了:
「怎麼,來求復合來了,不是有人照顧你嗎?」
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醋意。
我愣住了,所有的話頓時就哽在了喉中。
這才意識到,自醫院不小心撞見我和學弟那一幕起,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了。
整整一個多月……
想說的委屈被生生吞下,我冷聲開口:
「家裡我的東西,重要的我已經拿走了,剩下的你想要就留著,不想要就都丟掉吧。」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是呆住了。
「阮初,你什麼意思?真要分手是吧?」
我深吸了口氣,不小心把雨水也吸進了肺里。
一陣猛烈咳嗽後,我強忍著疼痛開口:「是。」
「這可是你說的,你別後悔!」江聿風咬牙切齒地扔下這麼一句話,掛斷了電話。
雨還在下。
我抹了一把臉,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腦海中忽然閃過四年前少年眼裡的疼惜和珍視。
心口忽然痛得厲害,無盡的酸楚蔓延,我幾乎快直不起身。
原來蘭因絮果,我們終究躲不過。
6
半個小時後,警察叔叔們趕到並接走了我們。
一番調查後,最後的結果卻啼笑皆非。
原來,計程車司機不是壞人,導航的那條路也確實發生了交通事故。
是我們倆過度腦補才發生的這麼一場烏龍……
不過還好沒出什麼大事兒。
回酒店洗了個熱水澡好好睡了一覺後,我和黎瑤就坐飛機回 A 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