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家人不這樣想。
嫂子拉住我的手,囑咐我,想和離就和離。
我笑著點頭。
回了將軍府。
此時,那個女人也生了。
是個女孩,瘦瘦小小,乖乖巧巧。
我去看的時候,閆威就站在我身後,我不知道他是怕我妒忌傷了孩子,還是怕我見了孩子傷心想安撫我。
與我寸步不離。
看著他謹慎的樣子,我說:「將軍,莫要擔心,這是你的孩子,妾不會傷她。」
我又對那個女人說:「鄭姨娘生養不易,定要好好養身子,照顧好孩子,孩子三歲前都不必來我這裡請安。」
鄭姨娘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看了下孩子。
小姑娘在她懷裡,閉著眼睛,囁嚅著小嘴,與我兒子出生時的動作很像,本能地就想叮囑幾句。
但她見我盯著孩子看,緊張了起來,悄悄把身子往後退,一臉防備。
見她如此,我心嘆,唉,算了。
近距離看她。
比初見的時候還要憔悴,臉色蒼白,面容呈現老態。
我有些理解她的緊張。
現今的她,容顏無光,孩子是她最重要的籌碼。說實話,我對她是有怨恨的,但並不多;算起來,我還是更恨閆威。
出嫁前,經常聽到痴情女人被辜負的故事。某某人的夫君許諾不納妾在先,婚後卻不是睡了丫鬟就是睡了表妹。事發後,不檢討自己,慣會把責任推給女人,要麼編排是丫鬟不要臉,下藥爬床導致的錯誤;要麼辯解是因為自己喝醉了,誤把別的女人當成了妻子。除了極少數和離的,大多數妻子委屈死,也只能接受。
我娘問我:「蓉兒,若你的夫君也做了這樣的事,你怎麼做?」
我說:「我把他們都殺了。」
我娘趕緊說:「咱不能這樣,他們是該死,但搭上自己就不值得了,蓉兒,記住,總有其他辦法讓自己解氣。」
是啊,總是要解一解氣的。
根據探子消息,鄭姨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父親是守城的官員,她自幼習武,閆威去了之後,她自請隨軍,與閆威並肩戰鬥,互相都救過對方的命,產生了感情,情不自禁就抱在一塊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我不在那個情境下,很難理解這種感情。
對他倆,我都理解不了。
鄭氏,出身官家,教養自然差不了,怎麼會明知將軍有夫人,還主動去靠近呢?
將軍,多重信譽的人,明知自家夫人在家痴等,卻還是違背誓言,不管不顧地去回應別的女人的示愛。
就像被降智了一樣。
大概,生死面前,人便不一樣了吧。
相互產生的感情,和我與閆威在日常生活里培養出來的感情也是不一樣的。
否則,怎麼就背叛了呢?
可我又想到了哥哥和嫂子,就是日常中的恩愛,卻那麼牢固。
我心不甘。
如果不是背著閆威把他唯一的兒子送了出去,我想,我會恨死他。
但把孩子給了嫂嫂之後,眼見他蒙在鼓裡,為求子苦苦掙扎,我又覺得無所謂了。因為對於重子逾命的將軍來說,很難比較出來,我倆誰辜負誰更多一點。
閆貴妃找了最好的太醫秘密給閆威醫治。
聽說效果並不好。
他需要攢很久,才能勉強完成一次。
他不想給鄭姨娘。
好幾次,他面帶緊張地來尋我,都讓我給勸退了。
我說:「將軍,別浪費在妾身上了,我不能保證能生,鄭姨娘證明是能生的,機會珍貴,還是留給鄭姨娘吧,莫要浪費。」
閆威又羞又怒又不甘,他說:「蓉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氣,怪我負了你,但你也不能抓著不放,也要講講為人妻的道理,你既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就有義務為我生兒育女。」
我聽了一笑:「將軍,若講道理,恕妾駑鈍,妾有兩處不明,還請將軍明示。其一,世道君子諾重於千金,將軍許諾只愛妾一人,妾深信不疑。然,你我成婚不過三月余,您就與鄭姨娘無媒苟合,這是什麼道理?」
「其二,正房夫人還未生育,妾室就有了孩子,這又是什麼道理?」
閆威聞言,臉憋得青紫,卻講不出一句話來。他自知理虧,又不能奈我何,只能咬牙切齒地走了。
他也沒有去找鄭姨娘。
百靈說,將軍經常於深夜,站在夫人的院外,向院裡凝望。
她說,將軍出征回來後,便沒在鄭姨娘院子裡留過宿。
她說,這是將軍在向夫人表決心呢,將軍愛重夫人,以後定不會再負夫人了。
我沒言語。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和他之間,只是因為一個鄭姨娘嗎?說起鄭姨娘,到底是官家出身,愛重面子,我不叫她來我院子,她便一次未來過。
外面就傳,將軍後宅不安,夫人善妒,容不下有生育子嗣之功的姨娘。
傳言傳得不算廣,可還是把一心禮佛的老夫人給驚了出來。
自我嫁進將軍府,老夫人待我還算好。
她雖很少出佛堂,府中的事情一點也瞞不了她。
她帶著閆威、鄭姨娘來給我們調和。
無論她說什麼,我都低頭聽著。
直到她說道:「鄭姨娘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不是尋常人家女孩能比的,待她要像待自家妹妹那樣,妻妾和諧,後院才安,你們的夫君才能安心建功立業。」
我不服,抬起脖子看天。
老夫人立刻臉色不好看,她說:「蓉兒,你可不服?」
我說:「回老夫人,您後面說的,蓉兒確實不服。」
「您說,尋常女孩比不了鄭姨娘,真的是這樣嗎?將軍出征之前,來往將軍府的尋常女孩可不少,府里又處處有丫鬟,這麼多姑娘,都有機會接觸到將軍,但您見哪個爬了將軍的床?鄭姨娘既是官家小家出身,自然知道名聲的重要,她不但不顧自己名聲,她還不顧將軍與新婚妻子情深義重,不顧將軍當眾不納妾的承諾,與將軍私相授受,導致將軍夫妻離心,連累將軍名聲受損。這樣的作為,哪裡比得上了尋常人家的女孩兒?」
我話一落,所有人安靜如雞。
想一想殺人的心我都有,懟個老太太自是不怕的,不敬就不敬。
老夫人氣得直撫胸口,鄭姨娘的臉唰地就白了,我想我的話讓她想起了她本應有的尊嚴,自尊讓她疼了。
閆威則直直地望著我。
我衝著老夫人行個禮,趕緊走了。
自那之後,鄭姨娘的存在感變得很低,閆威不找她,很少去看孩子,她都不爭,基本不出院子,只一心養著女兒。
我不喜歡她,卻也不怎麼恨她。我們倆也算默契,我不主動去找她茬,她也在一邊安靜老實待著。將軍府,有她和沒她一樣。
閆威,我也想當他不存在。
可他是將軍府的主子,忽視不了。
他對我的情感很複雜。
他負了我。
我沒有提出和離,全了他的面子。
我又出乎他意料地,還算平靜地接受了他帶回來的女人,對她們娘倆雖沒有特殊關照,但月例按時按量發放,也沒行迫害之舉。
閆威對此逢人表示很感激我,面對我時,也更加覺得愧疚。
因此,也對我十分包容。
許了我許多,其他貴婦沒有的自由。
我可以自由進出將軍府,可以隨時去廟裡,想什麼時候回娘家就回娘家。
我覺得這樣的日子,甚好。
比起嫁給其他男人,雖然對我好,但把我困在內院,我寧願這樣。
可其他人並不這樣看。
他們看我,作為一個女人,無寵,無子,實在是可憐至極。
就連那個一直看不上我的閆貴妃,也覺得我實在可憐,把同情移情到姑姑身上,減少了與姑姑爭鬥的次數。
姑姑得以休整,精氣神好了不少。
有時候,姑姑會召我入宮。
她憐愛我,給我賞賜。
無論賞什麼,我都樂呵呵地接受,並表示不用擔憂,我過得很舒服。
她不信,每次都一臉隱忍的同情。
我心想,同情什麼?
沒有男人嗎?
窩在宮裡的女人,與我相比,又能好到哪裡去?
皇帝姑父是個好皇帝,但他不是個好男人。
他走的是平衡前朝後宮的路子,把很多臣子的女兒納作妃子。
他不好女色,勤於政務,生了三個兒子後,基本上就不怎麼踏入後宮了。
這三個兒子,姑姑有兩個,閆貴妃有一個,加上兩個由其他妃嬪所出的公主,再沒有其他子嗣。
後宮很多女人除了入宮時承寵過一兩次,一輩子再見不到他一面。
哪比得上我過得逍遙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