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序坐在馬路牙子上,腳邊是一堆煙頭。他平時不抽煙,因為我有鼻炎,聞不得煙味。
他依然穿著那件舊夾克,背影佝僂,像一座快要坍塌的老房子。
我一步步走過去。
每走一步,我都覺得腳下的高跟鞋有千斤重。
我想起檔案盒裡那些發黃的單據,想起他這幾年越來越沉默的性格,想起他無數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不是窩囊,他是太愛我了。愛到為了維護我心中那個「完美原生家庭」的幻象,甘願把自己碾碎成泥。
我走到他身後,慢慢蹲下。
陳序感覺到了,他慌亂地把手裡的煙頭掐滅,甚至想用手去揮散周圍的煙味。
「曼曼,手術……怎麼樣?」他聲音沙啞,不敢看我。
我沒說話,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涼,指腹上全是修補古籍留下的粗糙老繭,還有幾道被紙張劃破的新傷口。
「陳序。」我哽咽著叫他的名字。
他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去:「是不是沒錢了?我……我再想想辦法,我還有幾個老同學……」
「不用了。」
我緊緊抓著他不放,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陳序,我有錢。以後,我的錢都給你管。我們把那張副卡註銷了,把林強拉黑了。我們……我們好好過日子,行嗎?」
陳序愣住了。
他緩緩轉過頭,借著昏黃的路燈,看著滿臉淚水的我。
許久,這個沉默了三年的男人,眼圈一點點紅了。他的嘴唇顫抖著,反手用力握緊了我的手,力氣大得像是在抓緊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浮木。
「好。」他聲音哽咽,卻異常堅定。
路燈下,兩隻手緊緊交纏在一起。
這世上最貴的不是ICU的床位費,也不是愛馬仕的包,而是那個在風雨里為你擋掉所有冷箭,卻被你當作只會沉默的傻瓜的人。
還好,我醒得不算太晚。
遠處,天快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