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好好管我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再往後，就變成了抱怨和指責。
「沈薇，你鬧夠了沒有？兩口子哪有不拌嘴的，至於離家出走嗎？」
「我媽都氣病了，你倒好，在外面躲清閒！」
「你能不能成熟點？家裡的事總得解決吧！」
我看著這些文字，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覺得好笑。
他還是不明白，或者說，他壓根不想明白。
他擔心的不是我，而是他失去了一個能幫他伺候老娘、打理家務、還房貸的「合伙人」。
我沒有回覆。
期間，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我接了，是劉秀蘭。
她的語氣里沒有半點歉意，依舊是那副頤指氣使的腔調。
「沈薇，你玩夠了就趕緊給我滾回來！家裡的活誰干？我跟你說，我吃不慣外賣，油太多，對身體不好！」
我沒等她說完，直接掛斷。
然後，平靜地把這個號碼和李明軒的號碼一起拉進了黑名單。世界頓時清凈了。
05
我開始享受久違的正常生活。
早上七點自然醒，給自己做一份精緻的早餐。
白天去公司上班，精神飽滿，效率極高。
同事李姐拉著我悄悄問。
「小薇，你最近怎麼回事？整個人跟換了一個人似的，臉色都紅潤了。」
我笑了笑，沒有多說。
晚上回到陳雨婷家，我們一起做飯，看電影，聊八卦。
身體和精神，都在肉眼可見地恢復。
而李明軒那邊，顯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他的朋友圈，成了我唯一的「快樂源泉」。
第一天：「美好的早晨，從手忙腳亂的廚房開始。」
配圖是一盤炒糊的雞蛋和兩片烤焦的吐司。
第二天：「外賣自由，意味著選擇困難症發作。」
配圖是十幾個外賣APP的截圖。
第三天：「有沒有人知道，洗衣機到底該放多少洗衣液？」
配圖是滿地泡沫的陽台。
我刷著他那些「賣慘」朋友圈，內心毫無波動。
甚至能想像劉秀蘭在家是怎麼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這菜怎麼這麼咸！你想齁死我？」
「外賣外賣，天天外賣，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
「你看看你，連個飯都做不好，娶那個女人有什麼用？還不如我這老太婆！」
果然，陳雨婷通過共同好友的圈子，給我帶來了前方「戰報」。據說，李明軒和劉秀蘭因為吃飯和家務問題，已經大吵了好幾架。劉秀蘭罵李明軒沒本事，連個老婆都留不住。
李明軒嫌劉秀蘭太作，把好端端的家攪得雞飛狗跳。
曾經堅不可摧的母子聯盟，在我離開後，迅速出現了裂痕。
06
這天晚上，我洗完澡，一邊敷著面膜，一邊整理網銀帳戶。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銀行提醒。
是房貸的自動扣款通知。
我這才想起來。
我們婚後買的那套房子，房貸、車貸，全都綁定在我的工資卡上自動扣除。
不僅如此，家裡的水電煤物業費，甚至劉秀蘭那份一年一萬多的商業醫療險，也全都是從我這裡走帳。
因為我的收入比李明軒高得多，為了省事，這些開銷一直是我在扛。
李明軒的工資，則用來給他們娘倆日常零花和一些小額消費。
一直以來，我從沒計較過這些。
我覺得既然是夫妻，沒必要算得那麼清楚。
可現在，我只覺得無比諷刺。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養著一個對我呼來喝去的老佛爺，和一個袖手旁觀的巨嬰。我憑什麼？
我坐在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網銀。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取消房貸自動還款。
取消車貸自動還款。
取消水電煤物業代繳。
取消劉秀蘭商業醫療險續費。
我冷靜地、一條一條地，把所有綁定在我名下、用於那個「家」的自動扣款，全部取消。
做完這一切，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從今天起，我的錢，只為我自己花。
至於他們母子倆，就讓他們嘗嘗，沒有我這個「提款機」，日子該怎麼過吧。
07
釜底抽薪的效果，來得比預想中更快。
三天不到，李明軒的電話就通過他公司座機打到了我手機上。
我一接通，他那壓抑著怒火和焦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沈薇！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的聲音很大，甚至有些破音。
我能想像他此刻必然是氣急敗壞的樣子。
我把手機拿遠了一點，語氣平靜無波。
「有事說事。」
「房貸逾期了！車貸也逾期了！銀行催款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還有我媽的保險，也停繳了！你是不是瘋了？想毀了這個家？」
他幾乎在咆哮。
我輕笑了一聲。「李明軒，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那些錢，都是我的錢。我現在不想付了，就這麼簡單。」
「我只是取回了屬於我的東西，」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
「就像你媽取回了她的兒子一樣，各歸其位，很公平。」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寂。
我能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混雜著憤怒和委屈。
他大概是頭一回猛然發現，那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家，那個他引以為傲的避風港，它的經濟支柱，一直都是我。
沒有我，這個家，瞬間就會癱瘓。
「小薇……你……你不能這麼絕情……」
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哀求。
「我們是夫妻啊……」
「夫妻？」
我重複著這個詞，覺得無比諷刺。
「當我每天凌晨一點拖著快散架的身體回家，你媽卻在算計著五點怎麼把我叫起來給她做三葷一素時，你這個丈夫在哪兒？」
「當我因為睡眠不足、精神衰弱去看醫生，醫生警告我必須立刻休息否則會猝死時，你這個丈夫又在哪兒？」
「當我被你媽指著鼻子罵'不下蛋的母雞'、'吃白飯的廢物'時，你這個丈夫，除了說一句'我媽年紀大了，你多擔待'，還會說什麼？」
我的聲音始終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一把刀，精準地扎向他虛偽的良心。
我打開電腦，將一封早就準備好的郵件發送到他的工作郵箱。
「李明軒，打開你的郵箱看看吧。」
郵件里，是我這二十天來的所有「罪證」。
我每天加班到深夜的公司打卡截圖。
我手機里，劉秀蘭每天凌晨五點準時在門外叫罵的錄音，清晰無比。
我整理出來的，劉秀蘭這二十天對我進行言語侮辱的文字記錄，每一句都觸目驚心。還有，我前幾天去醫院複查時，醫生開具的「重度神經衰弱」和「心律不齊」的診斷書。電話那頭，只剩下滑鼠點擊的聲音和死一般的沉默。
我知道，他看到了。
他頭一回，如此直觀、如此殘忍地，看到了我在這段所謂「幸福婚姻」里所承受的一切。
那些他一直視而不見、刻意逃避的，血淋淋的現實。
「我……」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乾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明軒，你從來不關心我累不累，只關心你媽的早飯有沒有人做。」
「你從來不關心我心裡有多痛，只關心家裡有沒有因為我們吵架而變得不安寧。」
「你不是愛我，你只是需要一個能幫你分擔房貸、孝敬母親、還不用你費心維護的工具人。」
「現在，這個工具人，不想乾了。」
08
當天晚上，他們家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場戰爭。
我沒有親眼看見，是陳雨婷從共同好友那裡聽來的「現場直播」。
劉秀蘭因為醫療保險被停，去社區醫院開個降壓藥都得自費。
她習慣了刷醫保卡一分錢不掏，這下讓她自己出現金，當場就炸了。
她回到家，對著焦頭爛額的李明軒破口大罵。
罵他沒用，連個錢都管不好，被一個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催款電話、銀行警告、母親的咒罵……所有壓力瞬間湧向了李明軒。
這個一向溫吞懦弱的男人，在巨大的壓力下，頭一回對他媽爆發了。
「夠了！你還嫌不夠亂嗎？！」
他聲嘶力竭地沖劉秀蘭大吼。
「要不是你天天逼她！天天罵她！她會走嗎？這個家會變成現在這樣嗎？你滿意了？！」
據說，劉秀蘭被兒子這突如其來的反抗徹底吼懵了。
她大概一輩子都沒想過，她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寶貝兒子，會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她在兒子面前，頭一回，完全失語了。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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