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錢準備好了沒？我哥那邊催得緊，十五萬，聘禮就差這最後一筆。」
林曉曉對著梳妝鏡補著唇膏，語氣刻意壓得很輕。
沙發上的陳銘盯著手機螢幕，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聽到沒有？趕緊去把錢取出來，我哥下午就要送過去。」
林曉曉放下唇膏轉過身，聲音明顯高了幾度。
陳銘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把手機擱在茶几上。
「取什麼錢？」
「聘禮錢啊！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我哥要結婚，還差十五萬。」
林曉曉拎起包翻找銀行卡，動作有些急躁。
「咱們家哪還有十五萬？」
陳銘的聲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怎麼可能沒有？我的工資卡不是一直放你那兒嗎？你倒是去取啊！」
林曉曉快步走到陳銘跟前，眉頭緊鎖。
陳銘直視著她，身子沒動分毫。
「林曉曉，你年薪二十萬，每個月給你哥兩萬，這錢打了快四年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曉曉的心猛地往下墜了墜。
「你有沒有算過咱們還能剩多少？」
陳銘緩緩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磨得發亮的舊錢夾。
他沒用力，只是輕輕往地上一扔。
錢夾落在林曉曉腳邊，攤開了。
裡面除了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就是空蕩蕩的夾層。
一張兩人的結婚照卡在最裡面，邊角都捲起來了。
「你不是挺有錢的嗎？」
陳銘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細針，直直扎進林曉曉的耳朵里。
「你自己想辦法吧。」
02
林曉曉愣愣地盯著腳邊的空錢夾。
那幾張零散的五塊十塊，像是在無聲地嘲弄她。
照片上兩個人笑得那麼燦爛，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她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陳銘。
「陳銘！你再說一遍？」
她的嗓音尖利起來。
「錢呢？我的工資都去哪兒了？每個月兩萬給我哥，剩下的呢？家裡開銷不都是你在管嗎……」
「沒錯，家裡開銷是我管。」
陳銘打斷她，臉上毫無波瀾，眼神卻疲憊透頂。
「水費電費燃氣費，物業費取暖費，買菜做飯人情往來，哪一樣不要錢？」
「你每個月轉走兩萬，剩下那幾千塊夠幹嘛？」
「林曉曉，你是不是以為我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
林曉曉被堵得說不出話。
她從來沒認真算過這筆帳。
她年薪二十萬，聽起來不少。
可每個月發完工資第二天，雷打不動要給哥哥林浩的卡里轉兩萬。
剩下那一萬塊左右，她偶爾買點衣服化妝品，再貼補點家用，好像也就差不多了。
她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家裡主要開銷是陳銘在扛。
陳銘是做程序開發的，收入比她高一點，但具體多少她從沒細問。
他從不抱怨，她也習以為常。
直到今天，這個空錢夾摔在她面前。
03
「可那是我親哥啊！」
林曉曉總算找到一絲底氣。
「他買房結婚，爸媽年紀大了幫不上忙，我不幫誰幫？」
「當初說好的，我先幫他還幾年房貸，等他日子穩定了……」
「等他穩定？」
陳銘冷笑一聲，嘴角扯了扯，沒半點溫度。
「林浩比你大三歲，工作都八九年了，他什麼時候穩定過？」
「他換工作的次數，比你這幾年買的口紅還多。」
「林曉曉，你醒醒吧。」
「他不是穩定不了，他是壓根不想穩定！」
「有你這個妹妹在後面兜底，他怕什麼？」
「陳銘！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哥！」
林曉曉氣得胸口發悶。
「那是我親哥！我們是血脈至親！」
「血脈至親？」
陳銘重複這四個字，眼神複雜地凝視著她。
「林曉曉，我跟你，算不算血脈至親？」
「你每個月拿著咱們小家的錢，去貼補你娘家哥哥的時候。」
「你想過咱們是一家人嗎？」
「你想過這個家也需要用錢嗎？」
「你想過……咱們以後要不要孩子？要不要換個大點的房子？萬一家裡出點急事怎麼辦？」
林曉曉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孩子？房子？將來？
這些詞在她腦子裡已經模糊太久了。
她的生活重心，似乎永遠圍繞著娘家，圍繞著哥哥的各種需求。
04
「我……」
「你哥這回聘禮要多少？」
陳銘換了個話題。
「四……四十二萬八。」
林曉曉的聲音低了下去。
「四十二萬八。」
陳銘點點頭。
「你爸媽出了多少？」
「……十二萬。」
「你哥自己拿了多少？」
「……十五萬。」
「還差十五萬，所以來找你要。」
陳銘幫她把帳算得清清楚楚。
「林曉曉，你年薪二十萬，每月給你哥兩萬，一年就是二十四萬。」
「你倒貼錢幫你哥還房貸，現在還差十五萬聘禮，又來找你要。」
「你這妹妹當的，比親爹親媽還盡心。」
他的話像鞭子，一下一下抽在林曉曉心口。
她不是沒覺得累過。
只是每次她稍微流露出一點猶豫，媽媽的話就會在耳邊響起。
「曉曉啊，你是姑娘家，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你哥不一樣，他是要給咱老林家傳香火的。」
「你現在幫襯幫襯他，將來你在婆家受了委屈，也有個娘家哥哥給你撐腰。」
「咱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
可眼下，這個「血濃於水」的哥哥，正等著她的十五萬去娶媳婦。
而她的丈夫，扔給她一個空錢夾。
05
「陳銘……」
林曉曉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就這一回，行不行？」
「你先幫我把這次應付過去，我跟我哥說，往後……」
「沒有往後了。」
陳銘彎下腰，撿起那個空錢夾，拍了拍上面的灰。
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徹底的疲倦感。
「林曉曉，我不是印鈔機。」
「我也累了。」
說完，他沒再看林曉曉一眼，拿著錢夾轉身走進了書房。
輕輕合上了門。
沒有爭吵，沒有摔東西。
可那一聲輕微的關門聲，卻像重錘一樣，狠狠砸在林曉曉的心上。
她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腳下光潔的木地板。
客廳的裝修是他們一起挑的，暖黃色調，當初說好要打造一個溫馨的小窩。
可此刻，空氣冷得讓她直發抖。
06
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螢幕上跳動的兩個字——「哥哥」。
林曉曉盯著那兩個字，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鈴聲固執地響著，一遍接一遍。
仿佛在催促她，快點，再快點，把錢送來。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喂，哥。」
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些。
「曉曉，錢取出來沒？我這邊跟小雨家都說好了，下午就去過禮。」
林浩的聲音帶著笑意，聽得出心情不錯。
「你抓緊點，別耽誤我正事。」
「哥……」
林曉曉喉嚨發緊。
「那個錢……可能……暫時有點……」
「有點什麼？」
林浩的語氣瞬間變了。
「林曉曉，你別告訴我這點錢你都拿不出來！」
「你年薪二十萬，每個月不就給我還個房貸嗎？這都好幾年了，十五萬都攢不下來？」
「你糊弄誰呢！」
「不是的哥，你聽我解釋……」
林曉曉急著想說清楚，卻不知從何說起。
難道告訴他，我老公不給錢了？
告訴他我們家錢包是空的？
「我不管你有什麼難處！」
林浩不耐煩地打斷她。
「今天下午，我必須看到十五萬！」
「林曉曉，我可是你親哥！我結婚這麼大的事，你要是袖手旁觀，你就是個白眼狼！」
「爸媽白把你拉扯大了！」
「當初要不是為了供你念大學，我早就……」
又來了。
又是這套說辭。
林曉曉的心一點點冷了下去。
哥哥高中成績一塌糊塗，根本考不上大學，很早就出去混社會了。
這件事成了媽媽嘴裡哥哥為她做出的「巨大犧牲」。
雖然事實是哥哥當時根本無心讀書，差點被學校勸退。
但這麼多年，這個「犧牲」就像一座大山，壓得林曉曉喘不過氣來。
仿佛她後來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在償還這份人情債。
07
「哥，我知道了。」
林曉曉閉上眼，打斷他的話。
「我想辦法。」
「下午之前給你回話。」
「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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