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們聊得太投入,壓根沒留意門外的動靜。
幾分鐘後,我悄無聲息地退回玄關,裝作剛開門的樣子,重重關了一下門,大聲喊:
「我回來了!」
主臥里的聲音瞬間沒了。
過了片刻,方晴神色慌張地走出來,臉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老公,你回來啦。那個……媽特意給你熬了雞湯,大補的,快趁熱喝了吧。」
她手裡端著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香味撲鼻。
但在我眼裡,那卻是一碗劇毒的催命湯。
我瞅著方晴那張偽善的臉,瞅著她身後探頭探腦、眼神閃爍的李翠蓮和張阿強,心中所有的憤怒都化作了冰冷的殺意。
既然你們想玩命,那我就陪你們玩到底。
「好啊。」
我微笑著接過那碗湯,眼神卻像刀鋒一樣凌厲:
「正好我也餓了。不過,這麼好的湯,我一個人喝多沒勁。來,阿強,你是客人,這頭一口,你先嘗嘗。」
張阿強臉色微變,眼神閃爍了一下。
"姐夫,你這啥意思?"
他乾笑兩聲,卻沒伸手去接。
"沒啥意思。"
我把碗往他跟前一推:
"媽特意熬的,大補。你大老遠來,正需要補補身子。來,嘗嘗。"
屋裡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李翠蓮臉上的笑容僵住,方晴端著果盤的手微微發抖,張阿強媳婦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連那倆熊孩子都停止了吵鬧,瞪著眼睛瞅這邊。
"我……我不餓。"
張阿強咽了口唾沫,往後縮了縮:
"姐夫你喝吧,給你熬的。"
"咋了?嫌我髒?"
我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還是說,這湯裡頭有啥東西,你不敢喝?"
"陳默!你胡說八道啥!"
李翠蓮猛地站起來,聲音尖銳得像破鑼:
"不就一碗雞湯嘛!你愛喝不喝!擺啥臭架子!"
她伸手就要把湯端走。
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齜牙咧嘴。
"媽,您急啥?"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我就是想讓阿強先嘗嘗。怎麼,不行?"
李翠蓮被我瞅得心虛,眼神飄忽,嘴上卻還硬撐:
"你……你鬆手!老了老了還被女婿拽,成何體統!"
"體統?"
我冷笑一聲,鬆開她的手,從兜里掏出手機,點開錄音,按下播放鍵。
屋裡頓時響起那段要命的對話——
"那賣藥的說了,這玩意兒無色無味,吃下去就跟心臟病突發似的,壓根查不出來……"
"只要他一蹬腿,這房子,這存款,還有他那保險,不全是你的了……"
"咱這叫先下手為強……"
錄音放完,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李翠蓮癱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如紙。方晴渾身發抖,果盤"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水果滾得滿地都是。張阿強兩口子面面相覷,眼裡全是驚恐。
"陳……陳默……"
方晴哆嗦著嘴唇,想要解釋:
"這是……這是誤會……我們就是隨便說說……"
"隨便說說?"
我把手機往桌上一拍,聲音冷得像數九寒天的冰碴子:
"隨便說說就要買藥毒死我?隨便說說就把我的房子、存款、保險全算計好了?方晴,你還有臉跟我說誤會?"
"我……我……"
方晴徹底慌了,撲過來想抓我的手:
"老公,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媽逼我的!我沒想真的害你!那藥我還沒放!真的沒放!"
"沒放?"
我側身躲開她,指著那碗雞湯:
"那你喝。你現在就把這碗湯喝了,我就信你。"
方晴愣住了,瞅著那碗湯,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嘴唇哆嗦著,卻怎麼也伸不出手。
"不敢喝是吧?"
我點點頭:
"那就對了。"
我從口袋裡又掏出一樣東西——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頭裝著幾顆白色的小藥片。
"這是我在你們臥室床墊底下找到的。"
我晃了晃袋子:
"我讓懂行的朋友瞅了,說是一種進口的強心苷類藥物,過量服用會導致心律失常,嚴重的直接心臟驟停。方晴,這就是你說的'沒放'?"
方晴癱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沒有……我真的還沒放……我只是買了……還沒來得及……"
"還沒來得及?"
我蹲下身,與她平視:
"你是想說,今晚你就打算放?還是明天?還是等我哪天加班回來累了,毫無防備的時候?"
方晴哭得說不出話,只是拚命搖頭。
我站起身,環顧這一屋子的人,目光最後落在李翠蓮身上。
"媽,十二年了。"
我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十二年,我把你當親媽敬著,供你吃供你喝,補貼你娘家二百五十萬。我問心無愧。可你呢?你教唆我老婆謀殺親夫,就為了侵吞我的財產?這就是你的良心?"
李翠蓮抖成了篩糠,牙齒打架,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張阿強見勢不妙,拉著媳婦就想往門口溜。
"站住。"
我頭也沒回:
"張阿強,你也跑不了。教唆殺人,你是主謀之一。我這錄音裡頭,你的聲音可比誰都響亮。"
張阿強腿一軟,差點沒跪地上:
"姐夫……姐夫饒命……我就是隨口一說……真沒想真干……"
"隨口一說?"
我轉身走向他,每走一步,他就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背抵著牆:
"你跟我說說,這藥是誰讓買的?渠道是誰找的?價錢是誰談的?"
張阿強臉都綠了,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他媳婦嚇得抱著孩子縮在角落,一個勁兒地喊:
"跟我沒關係……我啥都不知道……"
"沒關係?"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錄音里你說'姐夫走了,咱拿錢去海南買套房'的時候,你咋不說沒關係?"
她頓時啞了火。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玄關,拿起外套。
"我現在去派出所。"
我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屋子癱倒的人:
"你們要是想逃,隨便。反正你們的身份證、銀行卡信息我都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陳默!"
方晴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求求你……別報警……我們是夫妻……你忍心讓我坐牢嗎……"
我低頭瞅著她,這個我愛了十二年的女人,此刻滿臉淚痕,妝容花成了鬼,哪還有半點當年溫柔賢惠的模樣。
"夫妻?"
我苦笑:
"方晴,從你密謀害我那一刻起,咱倆就不是夫妻了。你現在求我,當初咋不想想?你享受著我供養的日子,卻跟你媽算計著怎麼弄死我分財產。這種夫妻,我不稀罕。"
我用力甩開她,拉開門,大步走出去。
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還有李翠蓮那破鑼嗓子在罵:
"陳默你個沒良心的!晴晴哪點對不起你!你忍心害她坐牢!"
我沒回頭。
寒風撲面,冷得刺骨。
但我心裡,卻從未有過的清明。
派出所里,我把錄音、藥片、還有這些年的轉帳記錄全交了上去。
值班民警聽完我的陳述,臉色凝重,當即立案,並派人去我家控制相關人員。
"陳先生,您這個情況比較複雜。"
民警說:
"錄音可以作為證據,但具體怎麼定性,還得看檢察院。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種預謀行為,性質相當惡劣。"
我點點頭,在筆錄上籤了字。
走出派出所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天上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肩上、發間,涼絲絲的。
我站在路燈下,抬頭望著漫天飛雪,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十二年。
整整十二年。
我以為我在經營一個家,沒想到經營的是一場騙局。
手機震動,是髮小老孫打來的。
"兄弟,咋樣了?"
"報警了。"
我聲音沙啞:
"人都被帶走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你沒事吧?"
"沒事。"
我吸了吸鼻子:
"老孫,幫我準備離婚材料吧。這婚,我離定了。"
"行。"
老孫沒多說啥,只是叮囑:
"今晚別回那個家了,找個酒店住。有啥事明天再說。"
掛了電話,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孤獨的一個夜晚。
但也是我活得最清醒的一個夜晚。
接下來的日子,像坐過山車一樣。
方晴、李翠蓮、張阿強三人因涉嫌故意殺人(預備),被依法刑事拘留。
因為藥還沒放進湯里,屬於犯罪預備階段,加上我錄音取證及時,他們最終被認定為故意殺人罪(預備),分別判了有期徒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