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跟趙明的一點心意,您先吃點橙子墊墊肚子。」
一瞬間,病房裡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仿佛有人按下了靜音鍵。
婆婆臉上的表情,從期盼變成了錯愕,最後定格在難以置信上。
公公停下了削水果的動作,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我。
而小姑子趙敏,那張原本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臉,瞬間血色盡失,變得慘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廉價的塑料袋和裡面那兩顆孤零零的橙子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趙明的反應最是激烈。
他先是愣住了,仿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看看那袋橙子,又看看我平靜無波的臉,眼神里的困惑迅速被一種被羞辱的憤怒所取代。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幾步衝到我面前,壓低了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那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江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迎上他要吃人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正要開口,用他當初教我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看到他猛地揚起了手,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個巴掌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地朝我的臉扇了過來。
那一巴掌,最終沒有落在我的臉上。
不是因為趙明良心發現,而是因為我的手,在千鈞一髮之際,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的力氣出奇地大,大到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趙明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而我,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冰冷眼神,一字一句地說。
「你敢試試。」
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四把刀子,插在他的心口。
病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婆婆躺在床上,張著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公公手裡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趙敏更是驚得往後退了兩步,撞在了牆上。
趙明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手在我的掌心裡微微發抖。
良久,他才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
「你...你放開我。」
我鬆開了手,但我的目光依然鎖定在他臉上。
趙明把手收回去,揉了揉被我抓紅的手腕,臉上的表情複雜得讓人看不透。
有憤怒,有羞辱,還有一絲...驚恐。
是的,驚恐。
他大概從未想過,那個任勞任怨、逆來順受的妻子,會有這樣的一面。
我轉過身,看向病床上的婆婆,臉上依然掛著那個得體卻虛假的微笑。
「媽,您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擾了。」
我說完,拎起自己的包,轉身就要走。
「站住!」
婆婆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尖銳刺耳,帶著顫抖的怒意。
「江婉,你給我站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羞辱我們嗎?」
我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羞辱?媽,您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這是我和趙明的一點心意啊。探病嘛,意思到了就成。媽,您別這麼看重物質,咱們是一家人,對吧?」
這幾句話,字字句句,都是當初趙明教育我的原話。
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們。
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指著我,手指顫抖得厲害。
「你...你...」
她氣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趙敏這時候突然尖叫起來。
「嫂子,你太過分了!我媽現在病著,你居然拿兩個破橙子來敷衍?你還是不是人?」
我終於轉過身,看著這個曾經理所當然地送給我媽兩顆橙子的女人。
「過分?」
我冷笑一聲。
「趙敏,你當初送給我媽的,不也是兩顆橙子嗎?怎麼,你送的時候叫心意,我送的時候就叫過分?」
趙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顯然沒想到,我會把這件事當面揭穿。
公公這時候站了出來,試圖打圓場。
「江婉,你媽那次是...是小敏她們一時疏忽,再說你媽也沒什麼大礙,不是康復得挺好的嗎?可你媽是你媽,我老婆是我老婆,這能一樣嗎?」
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在他們眼裡,他們的家人比天大,我的家人就是地上的泥。
我看著公公,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公公說得對,確實不一樣。」
我點點頭。
「我媽住院的時候,是腦溢血,命懸一線。您老婆,是闌尾炎,小手術而已。」
「我媽住的是四人間,一天四百塊。您老婆住的是VIP單人間,一天兩千八。」
「我媽住院,我一個人照顧,累得半死。您老婆住院,全家出動,還讓我請長假伺候。」
我一句一句地說,每一句都像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他們臉上。
「所以公公,您說得對,確實不一樣。既然不一樣,那我送兩顆橙子,已經很給面子了,不是嗎?」
病房裡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溫順如羊的江婉,此刻竟然像一隻發了狂的狼,字字見血,句句誅心。
趙明終於反應過來,他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夠了!江婉,你夠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憤怒,還有一絲隱藏不住的慌亂。
「你今天是怎麼了?發什麼神經?趕緊跟我媽道歉!」
我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道歉?」
我看著他,眼神里滿是諷刺。
「趙明,當初小敏送我媽兩顆橙子的時候,你有讓她道歉嗎?」
「你不但沒有,你還教育我,說我物質,說我斤斤計較,說我不懂事。」
「現在我做了同樣的事,你就讓我道歉?」
我一步步逼近他,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趙明,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你這樣的雙標狗嗎?」
「你媽是你媽,我媽就不是媽了?」
「你們家人可以踐踏我的尊嚴,我就不能還以顏色?」
「憑什麼?就憑我嫁給了你,就要當你們家的受氣包?」
我的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這些話,憋在我心裡太久太久了。
今天,我終於說出來了。
趙明被我吼得連連後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因為我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
婆婆這時候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老頭子!你看看你娶的好兒媳!她這是要氣死我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她一邊哭,一邊用手拍著床沿,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又可悲。
可我的心,卻硬得像石頭。
我看著她的表演,面無表情。
這招苦情戲,我見得太多了。
每次只要我稍有反抗,她就會哭,就會說自己命苦,就會拿婆婆的身份壓我。
而趙明,每次都會心軟,都會來勸我,讓我讓步。
但這一次,我不會了。
公公趕緊過去哄婆婆,趙敏也跑過去,一邊拍著婆婆的背,一邊惡狠狠地瞪著我。
趙明站在中間,臉上的表情糾結得不行。
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媽,最後,他還是選擇了他媽。
「江婉,你先出去,讓我媽消消氣。」
他對我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懇求,更多的是命令。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可笑。
「出去?好啊。」
我點點頭。
「不過趙明,我不僅要出去,我還要回家。」
「回家收拾東西,搬出去住。」
這句話一出,病房裡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你...你說什麼?」
「我說,」
我一字一句地重複。
「我要搬出去住。這個家,我待不下去了。」
趙明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他冷笑一聲。
「行啊,你搬啊!你以為離了我,你還能活得下去?江婉,你別忘了,那套房子是我家買的!」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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