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那道刺耳的聲音劃破了整個宴會廳。
我身上這條價值四萬二的香檳色晚禮服,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齊腰撕成了兩半。
小叔子的老婆趙雪兒握著那塊昂貴的絲綢布料,臉上寫滿了惡意的快感。
「哎呀姐,你這衣服也太不結實了吧?我就是想幫你整理一下裙擺,怎麼就碎成這樣了?」
她的聲音尖細刺耳,像是故意要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見。
周圍的親戚朋友瞬間停止了交談,所有的視線像聚光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驚訝,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
我的丈夫陳建國僵在原地,手裡的酒杯懸在半空。
而今天的壽星——我的婆婆李淑芬,則緩緩放下了筷子,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
「蘇晴啊,雪兒也不是有意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別太計較了,衣服壞了再買就是。」
就這樣,一場蓄意的羞辱,被輕描淡寫地定義成了意外。

01
這場鬧劇發生在婆婆李淑芬的六十五歲壽宴上。
為了把場面辦得體面,陳家幾乎動用了所有資源。
在城西最豪華的君悅大酒店包下了整個三樓宴會廳。
邀請了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親戚朋友。
而我身上這件被撕爛的禮服,是我兩個月的工資。
整整四萬二千塊。
我本不是追求奢侈的人。
但丈夫陳建國反覆懇求,說他母親好面子。
希望我能穿得光鮮亮麗一些,給陳家掙點臉面。
堵住那些愛說閒話的三姑六婆的嘴。
我愛陳建國,也願意為了他去維護這個家的體面。
所以我答應了。
我以為我的妥協和付出,至少能換來表面的和平相處。
顯然,我想得太簡單了。
趙雪兒,我丈夫弟弟的老婆。
從我嫁進陳家的第一天起,就把我當成了假想敵。
她覺得我這個從外省來的女人,配不上她「精英階層」的大哥。
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關注和寵愛。
所以她無時無刻不在找我的麻煩。
小到我煮的湯太咸或太淡。
大到我回娘家給父母買了什麼東西。
她都要冷嘲熱諷地評論一番。
而我的婆婆李淑芬,則永遠是那副「她還年輕不懂事,你當嫂子的要多包容」的和事佬嘴臉。
陳建國夾在中間,總是說「我媽不容易帶大我們兄弟倆,我弟妹從小被家裡寵壞了,你多擔待點」。
我擔待了整整四年。
這四年里,我用我在外企的高薪補貼家用。
幫剛大學畢業的陳建軍找工作托關係。
甚至在他老公劉威想要開公司時。
動用我在投資公司工作的人脈資源。
幫他對接投資人,修改商業計劃書。
一路綠燈地推進。
那筆一百二十萬的天使輪投資,明天就要正式打款了。
我以為我做得夠多了。
能溫暖這一家子冷血動物的心了。
可今天,這件四萬二的禮服,像一面鏡子。
照出了她們藏在骨子裡最醜陋最真實的嘴臉。
當趙雪兒故意把一杯紅酒「不小心」潑在我身上。
又在我起身去洗手間時,假裝要扶我。
卻狠狠抓住我的裙擺用力撕扯時。
我就明白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那聲「撕拉」,撕碎的不只是一件昂貴的禮服。
更是我這四年來對這個家抱有的所有幻想。
全家人,包括我的丈夫陳建國,都沉默著。
他們看著趙雪兒得意的表情,看著我狼狽的樣子,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我說句話。
婆婆那句輕飄飄的「衣服壞了再買就是」。
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準確無誤地插進了我的心臟。
那一刻,我沒有感到憤怒。
只有一種刺入骨髓的冰冷和絕望。
我看著他們,仿佛在看一群與我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02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我只是平靜地,甚至可以說溫柔地對趙雪兒笑了笑。
然後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背後傳來趙雪兒不屑的嗤笑聲。
還有親戚們壓低聲音的議論。
「這就算了?我還以為她會大鬧一場呢。」
「鬧什麼啊,一個外地嫁過來的,在婆家哪有她說話的份兒。」
「就是說啊,你看陳建國都不吭聲,她能怎麼樣。」
這些聲音像蚊子一樣嗡嗡作響。
卻再也無法擾亂我的內心。
我走進洗手間的隔間,反鎖上門。
冰冷的瓷磚牆壁讓我瞬間清醒。
我靠在牆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這口氣,仿佛吐出了我這四年積攢的所有委屈和不甘。
我沒有急著換掉這件破爛的禮服,而是從包里拿出了手機。
螢幕的光照亮了我平靜的臉。
我沒有看微信里那些虛偽的祝福消息。
也沒有理會任何人的電話。
而是直接打開通訊錄,找到了一個備註為「周總」的聯繫人。
這個周總,是我多年積累的核心人脈之一。
也是這次劉威融資的主要投資方負責人。
我沒有立刻撥打電話。
而是先找到他的微信,編輯了一條消息。
「周總您好,我是蘇晴,關於明天劉威那筆一百二十萬的天使輪投資,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我作為項目的主要推薦人和擔保方,經過審慎評估,認為該項目實際控制人的家庭環境存在重大隱患,項目風險遠超預期,因此我正式撤回我的推薦,建議暫停本次投資,稍後我會致電詳細說明,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點擊發送後,我靜靜等待了四十秒。
然後,我撥通了周總的電話。
電話幾乎秒接。
「小蘇啊,這麼晚了還在忙?」
周總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周總,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您。」
我的聲音異常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是關於劉威的融資項目,我剛才給您發了條信息,不知道您看到了沒有。」
「哦?我看看......嗯,看到了。」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翻動聲,然後是短暫的沉默。
「小蘇,這是出什麼事了嗎?協議不是都準備好了,明天就等打款了。」
「是的,協議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看著鏡子裡那個穿著破爛禮服卻異常冷靜的自己。
一字一句地說道。
「但就在剛才,我發現了項目實際控制人家庭內部的重大不穩定因素,尤其是其配偶趙雪兒的個人品行和情緒管理能力,存在嚴重缺陷,這種缺陷極有可能在未來給企業運營帶來毀滅性風險,作為推薦人,我不能對這樣的風險視而不見,所以我正式申請撤回我的推薦,並建議貴司暫停此次投資。」
我的話說得非常專業。
用的全是投資風控的術語。
周總是聰明人。
他立刻聽懂了我的潛台詞——這不是項目問題,是人品問題。
「我明白了,小蘇。」
他的語氣嚴肅起來。
「你的意見對我們非常重要,既然你作為主要推薦人都這麼說了,我們投資委員會肯定會重新評估,你放心,在風險釐清之前,這筆款絕對不會打出去。」
「謝謝您,周總,給您添麻煩了。」
「哪裡的話,你這是幫我們規避風險,我還要謝謝你。」
掛掉電話,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那件被撕破的禮服顯得那麼可笑。
但我的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一陣從未有過的輕鬆感包裹了我。
仿佛卸下了一個背負多年的沉重枷鎖。
我整理了一下頭髮,推開隔間的門,走了出去。
03
當我換上備用在車裡的一件普通連衣裙。
重新回到宴會廳時。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他們大概以為我會哭著跑掉。
或者至少會找陳建國大鬧一場。
但我沒有。
我只是平靜地回到了我的座位上,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婆婆李淑芬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她大概覺得我的平靜是對她權威的挑釁。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種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說道。
「蘇晴啊,你也別生氣了,雪兒她就是那個直性子,沒什麼壞心眼,你當嫂子的,去給你弟妹道個歉,這事就算翻篇了。」
讓我去給那個故意羞辱我的人道歉?
我差點笑出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