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了接聽鍵,開了免提。
「喂,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
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戾氣。
「是蘇晴,蘇女士吧?」
「我是,請問你是?」
「別管我是誰。」
男人的聲音陡然變冷。
「你那個小叔子劉威,前段時間為了湊辦公室租金和設備定金,從我們這兒拿了三十五萬,我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借給他的,因為他說你擔保的一百二十萬投資馬上就到帳,現在我們聽說投資黃了,蘇女士,我們是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後天中午十二點之前,我希望看到那三十五萬,連本帶息一共四十五萬,打到我帳戶上,不然......我們這些粗人做事沒個分寸,萬一傷到你家裡哪位金貴的成員,那就不好了。」
電話掛斷了。
整個客廳,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06
那個充滿威脅的電話。
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陳家所有人的囂張氣焰。
婆婆李淑芬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臉上血色褪盡。
趙雪兒更是嚇得癱軟在地。
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有劉威,在短暫的震驚後,臉色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彙集到了劉威身上。
「三十五萬?高利貸?!」
陳建國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衝過去一把揪住劉威的衣領,眼睛通紅。
「劉威!你瘋了嗎?你什麼時候借的錢?!」
「我......我......」
劉威嚇得魂不附體。
結結巴巴地說。
「就......就是上上個禮拜,那個辦公室的房東催得緊,說必須先付三十萬押金和租金才能給我留房子,我想著反正投資款馬上就下來了,就......就先從朋友那兒周轉了一下......」
「朋友?這是你朋友?」
陳建國怒吼著,指著我的手機。
「這是放高利貸的!半個月不到,三十五萬變四十五萬!你把我們全家都害死了!」
這一刻,整個家的天平徹底傾斜了。
之前所有針對我的指責和憤怒。
瞬間轉移到了劉威身上。
婆婆終於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開始拍著大腿嚎啕大哭。
「我的天吶!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我們家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東西!這是要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
她一邊哭,一邊捶打著劉威。
趙雪兒也反應了過來。
她不是去安慰她老公。
而是尖叫著去撕扯他。
「劉威你這個廢物!你為什麼要借高利貸!你不是說你都安排好了嗎?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一場家庭鬧劇。
轉瞬間升級成了一場生存危機。
而我,從始至終,都是那個最冷靜的人。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狗咬狗。
看著他們互相指責、推卸責任。
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這就是我曾經試圖融入的「家人」。
大難臨頭,想到的永遠不是如何解決問題。
而是如何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終於,在哭了鬧了罵了打了之後。
他們所有人都筋疲力盡地停了下來。
然後,像排練好了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齊刷刷地投向了我。
那目光里,不再有之前的輕蔑和不屑。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夾雜著恐懼的祈求。
陳建國第一個開口,聲音沙啞。
「老婆......現在......現在只有你能救我們了,你......你能不能去跟周總說說,把投資......」
「不可能。」
我沒等他說完,就冷冷地打斷了他。
「蘇晴!你非要見死不救嗎?那可是四十五萬!還會利滾利!他們會殺了我們的!」
婆婆激動地喊道。
「那是你們的事,不是我的事。」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當初你們全家聯合起來羞辱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是'一家人'?現在大禍臨頭了,想起我了?晚了。」
我的冷酷,徹底擊碎了他們的幻想。
劉威「噗通」一聲給我跪下了。
抱著我的腿哭喊道。
「嫂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縱容雪兒,我不該那麼對你!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建國的面子上,救救我這一次吧!只要投資到帳,我馬上就能把錢還上!」
我厭惡地踢開他的手。
看著這一屋子醜態百出的嘴臉。
我拿出手機,當著他們的面,開始撥號。
陳建國的眼睛一亮。
以為我在聯繫投資公司。
我卻只是淡淡地說。
「喂,是張律師嗎?我是蘇晴,我需要諮詢一下,如果因為家庭成員的非法債務而受到人身威脅,我該如何保證自己的安全?另外,我現在準備起草一份離婚協議。」
07
電話那頭的張律師沉默了兩秒。
然後用一種極為專業的語氣說道。
「蘇女士,我明白了,關於人身安全保護,我建議您立即向公安機關報案,說明受到威脅的情況,同時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至於離婚事宜,以您目前的情況,我建議走訴訟離婚程序,這樣更有利於保護您的合法權益。」
「好的,麻煩張律師了,明天上午我會去您律所詳談。」
我說完,掛斷了電話。
整個客廳里,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
陳建國的臉色白得嚇人。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婆婆李淑芬癱坐在沙發上。
嘴裡喃喃自語著什麼,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
趙雪兒更是崩潰大哭。
一邊哭一邊衝著劉威拳打腳踢。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廢物!現在好了,不但沒了投資,還欠了高利貸,我們一家都要完了!」
劉威抱著頭蹲在地上。
整個人縮成一團,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這就是我曾經拼盡全力想要維護的家庭。
這就是我用四年青春和所有真心想要溫暖的親人。
可笑至極。
陳建國終於回過神來。
他衝到我面前,雙手抓住我的肩膀。
眼睛通紅地看著我。
「蘇晴,你不能這樣,你不能真的離婚,你冷靜一下,我們好好談談,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別離婚,好不好?」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陳建國,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我一字一句地說。
「我想要的,是一個在我被羞辱時能站出來為我說句話的丈夫,是一個能把我放在心上的家,是一份最基本的尊重和愛護,可這些,你給過我嗎?」
陳建國愣住了。
他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他知道,他從來沒有給過。
「四年了,整整四年。」
我推開他的手,聲音冷得像冰。
「我用我的工資補貼這個家,我幫你弟弟找工作,我為劉威的創業四處奔走,我為了你們所謂的面子,花兩個月工資買禮服,可換來的是什麼?是當眾羞辱,是視而不見,是理所當然!」
「現在你們遇到麻煩了,想起我了?」
「陳建國,我告訴你,晚了。」
我轉身走向臥室。
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陳建國跟在我身後。
不停地說著軟話。
「老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一定把你放在第一位,再也不讓你受委屈了。」
我頭也不回地說。
「陳建國,你的保證,一文不值。」
「四年前你也是這麼說的,可結果呢?」
「你媽罵我,你說她年紀大了脾氣不好,讓我多擔待。」
「趙雪兒刁難我,你說她還年輕不懂事,讓我多包容。」
「劉威占我便宜,你說都是一家人,讓我別計較。」
「現在又來跟我說保證?」
「陳建國,你的保證就像你的承諾一樣,都是放屁!」
我收拾好最後一件衣服。
拉上行李箱的拉鏈。
轉身看著站在門口的陳建國。
「這個家,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至於離婚,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都會離。」
「區別只是,你同意,我們可以協議離婚,你不同意,那就法院見。」
「以你們現在的情況,我建議你還是配合一點,畢竟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想辦法解決那四十五萬的高利貸,而不是跟我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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