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小姨,再沒有人會像她一樣,用那麼深的愛來守護這個家了。
03
生活在沒有母親的日子裡變得異常艱難。
父親整日沉浸在悲痛中,常常對著母親的遺照發獃,自責沒能照顧好她。

很多個晚上,我偷偷看見他在房間裡對著母親的照片喝悶酒,嘴裡不停地說著:"對不起,靜怡,對不起……"
只要父親喝悶酒被小姨發現,小姨就會毫不留情的搶過他手中的酒瓶,邊哭邊罵著:「你有點骨氣行不行不,你這樣子,我姐在下面怎麼能安心,你們的孩子誰來管!」
說來也奇怪,父親被小姨罵過幾次後,很少再喝酒了。生活漸漸的走上正軌。
但母親過世後,我情緒很低落,學習成績落後了很多,也不喜歡跟同學玩。
有一天中午,一群同學圍著我,指著我的鼻子說:"看,她沒有媽媽了,她是個沒媽管的孩子!"
其中一個男生還把我的書包扔在地上,裡面的課本散落一地。
我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下。
放學後,我總是躲在學校後面的樹林裡偷偷哭泣,用衣袖擦著源源不斷的眼淚。
我多希望母親能出現在校門口,像以前一樣,帶著溫柔的笑容來接我。
直到有一天,小姨來我們家時,發現了這件事。
那天她來學校接我,遠遠就看見我蹲在樹下抹眼淚。
她蹲下身子擦去我臉上的淚水,輕聲問我發生了什麼。
當她知道真相後,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她二話不說,把那些欺負我的孩子叫到一邊,給了他們一頓教育。
那天晚上,小姨破例留宿了我們家。
睡前,她在床上抱著我,給我講了故事。
她說:"小鳥失去了媽媽,但它並不孤單。因為樹林裡的每一片葉子都在守護著它,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你們知道嗎?每個孩子都是一顆星星,而星星之間應該互相照亮。"
小姨說這些話時,眼裡含著淚光,聲音溫柔得像春風。
從那以後,那些同學不僅不再欺負我,還經常分享零食給我。
但沒過多久,一個驚人的消息在我們家炸開了。
小姨家就在鄰村,小姨好久沒年來看我,我想她了。
放學後,我偷偷跑去找小姨。
我剛一進屋,就看見小姨跪在外公外婆面前,聲淚俱下地說要嫁給父親,當我的繼母。

外公氣得渾身發抖,捶著桌子說這是大逆不道。
外婆更是捂著胸口直喘氣,連聲說:"這是要讓我們老兩口的臉往哪擱?"
我發現了,父親也在。
坐在屋角的父親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著,從衣兜里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
他低著頭,想點煙卻怎麼也對不準火,試了好幾次才成功。
煙霧繚繞中,我看見他的喉結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話。
當小姨說出那番話時,父親猛地抬起頭來,眼神里既有震驚,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動容。
但很快,他又低下頭去,雙手握成拳頭又鬆開,仿佛在與內心激烈地鬥爭。
一支煙抽完,他又點燃一支,煙灰掉在膝蓋上都渾然不覺。
"小滿,這...這不合適啊..."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說話時眼神遊離,不敢看任何人,"你還年輕,怎麼能...怎麼能為了我們搭上自己的後半生?"
說這話時,他的手指緊緊地攥著褲子,指節都泛白了。
可是當他瞥見我怯生生地躲在小姨身後時,眼神又不自覺地柔軟下來。
我知道,父親在想母親,在想那個把我的手交到小姨手中的瞬間。
他點燃第三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出來,仿佛要把胸中的千斤重擔一併吐出。

但小姨卻異常堅定,她紅著眼睛說:"姐姐臨終前把孩子的手放在我手裡,就是希望我能照顧好她。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家庭支離破碎。如果你們不同意,我這輩子就不嫁人了。"
說完,她緊緊地抱著我,淚水打濕了我的頭髮。
外公咬牙切齒地指著小姨的鼻子說:"楊小滿,你這是要讓我死不瞑目啊!從古到今,哪有妹妹嫁姐夫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我們楊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外婆也抹著眼淚,一邊勸小姨,一邊又埋怨父親:"天盛啊,你也說句話啊,這樣的事哪能答應?"
父親坐在堂屋的木凳上,手裡的煙一根接一根地點著,卻沒有抽,任由它們在指間燃盡。
"小滿,我知道你是為了照顧妮子,但這事……這事確實不合規矩啊。"
父親的聲音有些發顫,"村裡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我們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小姨絕望的眼神,她突然一轉身從旁邊桌子上拿一把裁縫剪刀,用力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你們不同意,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面前!我死了,就讓姐姐在九泉之下看看,她的女兒是怎麼被人欺負長大的!"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外公一個箭步衝上前,想奪下剪刀,卻被小姨躲開。
小姨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知道古時候也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典故,那不也是為了家人團圓嗎?我這輩子就這一個願望,讓我守護姐姐的家,讓天盛哥能安心工作。"
最終外公外婆出於對女的疼愛,在又氣又憐的情況下態度開始鬆動了。
外婆嘆了口氣說:"小滿啊,你這孩子,從小就倔,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你自己的選擇以後可別後悔就行,罷了,罷了,隨你吧…"
外公雖然還是愁眉不展,但眼裡的怒氣已經消散了許多。
父親終於站起身來,走到小姨面前。他輕輕地說:"小滿,謝謝你。靜怡泉下有知,一定會感激你的。"
小姨放下剪刀,撲進父親懷裡失聲痛哭。

他們沒有辦婚禮,只是在鎮上的民政局登記,然後一家人在家裡吃了一頓飯。
小姨穿了一件紅色旗袍,父親騎著一輛自行車帶上我和小姨一起回家,就算是辦完事了。
剛開始時村裡確實有不少閒言碎語,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聲音漸漸消失了。
很快,小姨就懷孕了,生下了弟弟和妹妹。
從此,我們家就像一棵枯萎的樹,重新煥發出生機。
小姨把我們三個都當親生的撫養,從未厚此薄彼。
每次看到我從學校拿了獎狀回來,她總會輕聲嘆息說:"你媽媽要是在天上看到,一定會很高興。"
轉眼我們都長大成人了。
我和弟弟考上了中專,分到了好單位,妹妹更是讀了師範學院,回來當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