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置換新房,我媽說給我留⼀間臥室,但我要出六萬裝修費。
我依約打錢,並特意交代她,一定要 1 ⽶ 5 的床,正好配我挑的梳妝檯。
她⼀口答應。
結果過年回家,我卻發現。
屋⼦⾥只有⼀張 1 ⽶ 8 的大床。
我媽說:「你哥明年就要結婚了,到時候你嫂子懷孕,請的保姆剛好住這間。」
此時此刻我才明白,這個家,根本沒有一⼨地方屬於我。
1
推開⻔的瞬間,我心⾥的期待像被扎破的氣球,「啪」地癟了。
屋子靠左擺著張 1 ⽶ 8 的⼤床,占去了⼤半的空間。
右邊是個鐵質⾐架子,寒酸得連我宿舍的都不如。
我的梳妝檯更是連影⼦都沒見著。
我愣了半晌,問我媽:「不是說好了,給我留一間臥室嗎?這是什麼意思?」
她倚在門框上,語⽓理直⽓壯:「這房間就是給你的!」
「我要的是 1 米 5 的床!不然我梳妝檯放哪?我說了我要 1 ⽶ 5 的床,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呢?!為什麼我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啊?!」
眼淚已經涌到了眼眶,我強忍著沒掉下來。
「你咋這麼矯情?」
她皺著眉提高了聲量:「1 米 8 和 1 ⽶ 5 都賣兩千,不買⼤的買⼩的,傻啊?再說,你遲早要嫁人,到時候給你嫂子請的保姆剛好住這兒,萬一夜裡帶娃睡,1 米 5 的床掉下來咋辦?」
每句話都像冰錐,扎得我心口發疼。
我深吸一口氣,壓著顫音問:「咱家裝修總共花了多少?」
「19 萬!對了,你要是發年終獎了,再給我三萬,我還差裝修公司的尾款沒結掉呢。」她答得順口。
「我打了六萬!」我終於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我就求一張 1 米 5 的床,這過分嗎,媽?」
我把我媽拉到陽台,指著貓別墅說:
「裝修前,我哥在群里跟你說,陽台要預留一個地方放跳跳的貓別墅,你為什麼都照做呢?就因為跳跳是我哥的貓,你愛屋及烏是嗎?媽,我也是你肚子裡生的,為什麼你就不能像在意我哥那樣也在意我一下啊?!」
爭吵聲引來了我爸。
他匆匆走過來,皺著眉擺手:「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別讓鄰居聽見笑話!小諾,實在不行你把梳妝檯橫著放唄!」
「橫著放?」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眼淚終於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
與此同時,我心裡咯噔一下,突然反應過來。
「我梳妝檯呢?前天就顯示簽收了!」
我媽眼神閃了閃,飄向主臥。
我心裡一緊,一股不安湧上心頭。
果真,我那定製的胡桃木台面、復古的鏡子,側面還刻著我名字首字母的梳妝檯。
此刻,正安安穩穩地擺在我哥的新臥室里。
我顫抖地指著梳妝檯:「媽?我哥一個男人,他也要用梳妝檯嗎?」
「元諾!你是不是專門回來找茬的!」
我媽也徹底爆發,指著我的鼻子罵:「你一年回來住幾天?你哥和你嫂子就快結婚了,以後隨時要回來住!你想用梳妝檯,到時候去你嫂子房間用不就行了!」
「那是我買的,我付的錢!」
我越哭越大聲:「那是我的東西!」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屋裡響起來,我半邊臉瞬間麻了,火辣辣地疼。
「反了你了!」
我媽指著我,胸口劇烈起伏:「好臉色給多了,連自己叫啥都忘了?還敢跟我叫喊!」
我爸趕緊過來拉我媽,又轉頭沖我使眼色,語氣帶著哄勸:「行了行了,這些日子你媽盯裝修可是累壞了,你別觸她霉頭。快道個歉,這事就過了啊。」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的樣子,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爸!你們又想像當年那樣騙我嗎?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上了一當又一當?」
我爸臉上浮上慍色:「一件小事你到底要記恨多久?你媽說得對,你就是既有心機又刻薄!根本不如你哥實在!」
「行,你們愛怎麼說怎麼說。」
我抹掉眼淚,拎起行李箱就離開了新房。
我媽在後面喊:「讓她滾!誰稀罕她回來,除了添堵沒別的用處!」
2
小區樓下的風裹著寒氣,吹得我臉更疼了。
有三三兩兩的人挽著手,也有媽媽拉著孩子,在歡聲笑語中往家趕。
只可惜,萬家燈火,沒有一盞屬於我。
我漫無目的地閒逛,最後停在一家奶茶店門口。
我坐下點了一杯奶茶。杯子的熱力傳來,驅散了指尖的冰冷。
這時,手機上,岳銘發來了消息:「到家沒?一直沒給我發信息,有點擔心你。今天又降溫了,你注意別著涼。」
接著,他又轉來一萬現金:「上次你幫我潤色的策劃案,這次年終彙報被領導誇了,這次年終獎發了兩萬,咱倆一人一半,嘿嘿。」
岳銘發了個討好的貓貓頭表情包。
我盯著螢幕上的字,眼淚又一次砸在了桌面上。
我撥通了岳銘的電話,和他聊了很久。
電話掛掉,奶茶店已經快打烊了,家裡卻是沒有一個人找我。
我發現,我雖然「回家」了,卻根本無處可去。
3
之前的老房子拆遷了,爸媽沒有要拆遷房,而是直接折現。
一部分錢給我哥在工作地全款買了套三室一廳,剩下的付了首付,置換成了現在的新房。
我跟自己打賭,如果 10 點之前家裡有人找我,我就回去,大不了跟我媽道個歉,也好過冰天雪地的在外流浪。
今天是除夕,就算是住酒店都比平時難找。
時間一分一秒流過,大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
我找了個避風的拐角,坐在了行李箱上。
從 9:59 開始,我就一直盯著手機,心裡如同打鼓一般,可惜一直到 10:05,都十分平靜。
我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角,開始找酒店。
正絕望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心裡揚起一絲希望,接起來卻是岳銘。
「你還沒回家嗎?現在有兩個方案。第一,我去接你來我家過年。第二,我找了一家酒店現在還有房間,地址發你手機了,你到了直接報我姓名、手機號就行。」
我斟酌了一下,選了後者。
4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我對擁有自己的房間這件事,執著到近乎偏執。
小時候家裡是老式的胡同房,父母,哥哥分別占一間。
奶奶住最小的那間,爸爸給我在角落裡搭了一張鋼絲床。
從我出生開始,我就沒有屬於自己的空間。
我媽說:「你奶奶最疼你,你跟她住一起正好可以多被她照應一點。」
可我又不傻,小時候我奶奶沒事就喊我「賠錢貨」,這能是喜歡我?
而且她年紀大了,睡眠淺得很,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醒。
醒了就會喊我,比如冬天半夜讓我起來幫她換熱水袋。
或者是扶她上廁所。
有時候她半夜餓了,我還得幫她拿些吃食墊一墊。
我不敢反駁,只能裹著衣服在漆黑的房間裡來回走。
初一的時候,奶奶得了老年痴呆,腦子時好時壞。有時發作起來,半夜醒來罵我是小偷,要趕我走。
最可怕的一次,她把糞便塗了一整面牆。
我一ťûₔ邊哭一邊喊我媽,她罵罵咧咧地起來清理,連我跟奶奶一起罵。
第二天我便不肯跟奶奶住在一起了。
我爸勸我說再忍忍,等奶奶走了,保證這個房間單獨給我住,並且會重新粉刷。
我信了。
次年,奶奶便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
看著空出來的小房間。
我想,我終於可以有一個只屬於我的小天地了。
我甚至已經提前做夢,要在牆上貼喜歡的海報,把書桌靠在窗邊,把同桌送我的毛線花擺在上面。
可是,期待最後還是落空了。
我媽說:「你堂哥來城裡復讀,沒地方住,你跟我們擠一間,讓他住奶奶原來的房間。」
我攥著衣角說:「那他可以跟哥哥住一間房啊!」
話到嘴邊,卻被媽媽罵了回去:「你哥高二了!哪能受打擾!」
可是媽媽絲毫不提,我也還有一年就要中考了。
第二年堂哥走了,我媽把那一間房租了出去,貼補家用。
我還是只能擠在爸媽的房間裡,看著那間房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復讀生。
時間繼續走。
上班後,公司雖然提供宿舍,但是四人間的上下鋪,讓我心生恐懼。
媽媽知道後,反覆跟我念叨:「住宿舍多好,不用掏房租還安全!女孩要學會攢錢,不然以後到了婆家人家會嫌棄你的。千萬別想著出去租房,那都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