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怕我不信，她還將記錄翻給我看。
這是他們行業內部的信息，為了少踩雷，內部上層會流傳一份品行惡劣或者有前科的黑名單人員。
其中我的名字和照片赫然就在裡面。
原因是【不服從管理，無法和其他同事合作，嫉妒心強，人品惡劣。】
不用想我也能猜到是誰的手筆。
見我沉默，那位女老闆毫不猶豫道。
「姐妹，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這件事肯定有人在搞你。」
「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就把你的名字劃掉。」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將我的信息刪掉。
見狀，我沖她道了聲謝，
內心卻不由得苦笑。
現在我有朋友幫忙還好，可我無法想像，如果是普通的求職者，進入這份名單裡面，接下來的路該何去何從？
不能說這份黑名單不好。
有這份名單，著實會讓很多企業少走很多冤枉路。
但是，沒有公司會花精力篩查這份黑名單的真實性，大家只會根據刻板印象去做決定。
被冤枉的人只會越來越受挫。
接二連三的打擊後，那些優秀的人，必然沒有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朋友見我們還在聊天，醉醺醺的勾著肩膀將我們帶了回去，拉著我們繼續喝酒。
散場的時候，我和朋友將他們都送上車。
朋友去旁邊和女朋友通電話，我則站在酒店的門口，等代駕過來接人。
等了沒多久，我聽到身後一道聲音。
「咦，齊雪姐，你怎麼在這兒？」
我回過頭，看到不遠處的韓穎和林子墨。
韓穎挽著林子墨的胳膊，兩人身體離得極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看到我，韓穎嗤笑一聲，低頭朝林子墨道。
「林總，我知道了，齊雪姐應該是來找你的。」
「那你們先聊，我先迴避一下。」
說完，她作勢要離開，但我看得出來，她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果然，林子墨一把摟住她，旋即又朝韓穎胸口貼了貼，故意沖我展示他們的親密程度。
「你又不是外人，迴避什麼？」
說完，林子墨還得意的沖我瞥了一眼。
「不是不要機會了嗎？那你還來這兒幹什麼？」
「但我告訴你，現在才算是晚了，齊雪，你已經沒機會了。」
他的態度頤指氣使。
和在韓穎面前那副體貼入微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知道他是誤會了。
淡聲解釋：「我和朋友一起來吃飯的，已經準備離開了。」
12.
「和朋友過來吃飯？」
複述一遍這句話，韓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好意思，齊雪姐，我實在沒忍住。」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現在沒了工作，卻願意這麼奢侈和朋友來這種酒店吃飯啊。」
我聽得出來，她話里的意思是諷刺我在說謊，打腫臉充胖子。
「齊雪，我真沒想到，你現在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林子墨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嫌惡。
見狀，我也不想再解釋了。
反正他也不相信，解釋也沒什麼用，只會浪費口舌。
看我不說話，林子墨卻覺得我是心虛。
更加覺得韓穎的判斷是對的。
他冷笑一聲：「離開我之後，你應該知道有多難了吧，現在知道後悔了嗎？」
我感覺好笑。
看來他還不知道我已經入職朋友公司的事情了。
也是，原來他對我的動向就不感興趣。
分手之後不了解也很正常。
剛要說什麼，他又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
「本來我是不想原諒你的。」
「但我們畢竟情侶一場，我也不是對你全然沒有感情的，而且你又主動千里迢迢的趕了過來。」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表現。」
聞言，我忍不住挑了下眉，朝韓穎瞥了一眼。
她顯然是剛知道林子墨這個決定，一時間面色有些慌張。
但她又不敢說什麼，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林總，這件事你要想清楚啊，吃回頭草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差點樂了。
看起來他們兩人在這件事情似乎並沒有商量好。
林子墨並不知道理會韓穎，冷笑一聲，繼續朝我說道：「你聽到了嗎，齊雪，其實這段時間很多朋友都勸我不要和你復合，讓我及時止損。」
「他們都覺得，你已經配不上我了！」
「你知道之前每天有多少人勸我跟你分手嗎？我還不是顧念著我們之間的感情，一次次的容忍你。」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吃錯了什麼藥，還是聽信了什麼人的話，才會主動和我分手。」
「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幸福，只有你自己一點都不懂得珍惜。」
「……」
林子墨喋喋不休的繼續說著。
是的。
他現在的身價遠遠高過我，因此他不止一次的跟我強調過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對等，他和我在一起是因為顧念多年的舊情。
往常他說這些我都當成我們之間的情趣看待，直到後來我才發覺，他是認真的。
在他眼裡，我們之間沒有分手的原因。
是利益，是舊情，是施捨，卻唯獨沒有愛情。
我剛要說什麼，這時，一旁傳來朋友的聲音。
「齊雪，這兩位是誰啊？」
13.
見到朋友過來，我總算是鬆了口氣。
想了想，我回道：「以前的同事，恰好遇到了。」
之前林子墨帶我出去，不想介紹我是他女朋友的身份，也經常會說我是他的同事。
本以為他應該會滿意，可誰知，聽到這句話，他的臉色更沉了。
我沒理會，繼續朝兩人介紹。
「這是我朋友。」
「我說過的，我和朋友一起來這裡吃飯的。」
可不知為何，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一旁的韓穎倒是先反應過來，笑著朝我問道。
「沒想到齊雪姐你還真有請你來這兒吃飯的朋友啊。」
「看起來你朋友挺有錢的，做什麼工作的？在哪兒工作呀？」
朋友皺了皺眉，低聲朝我吐槽：「怎麼一開口就聞到一股綠茶味？」
我淡笑一聲：「沒事，習慣就好了。」
朋友也沒多說什麼，但她也能看得出來韓穎來者不善。
她漫不經心道：「做點小生意，算不上有錢。」
見狀，韓穎更得意了，嗤笑一聲，看向朋友的眼神里都寫滿了不屑。
「現在生意不好做，應該挺辛苦的吧。」
「掙血汗錢也不能這麼揮霍啊。」
朋友很快便察覺到她話里的不對勁，沒有回她，偷偷朝我問：「怎麼回事？你們有仇？」
我也沒再瞞他，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她旁邊的是我前男友，也是她現女友。」
朋友之前就知道我和林子墨一起艱苦創業的事情，我來找她後，也沒瞞她關於我和林子墨分手的事情和分手的原因。
朋友嗤笑一聲：「早說啊。」
旋即望向韓穎，笑道。
「聽你這麼說，你掙的不是血汗錢？你又是做什麼工作的？」
「看起來這氣質也不像什麼有出息的，總不能是在男人身邊撈錢的吧。」
「你……」
韓穎惱了，想要動手卻被林子墨攔住了。
「別鬧了，齊雪，我沒心思和你胡鬧下去了。」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麼，我答應你，只要你肯復合，我恢復你在公司的職位，再給你百分之十的股份，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百分之十？」
不等我多想，朋友率先笑出聲來。
「不好意思，我已經將她挖到了我們公司，而且給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14.
林子墨的臉色青了一瞬。
可轉念不知道又想到什麼，冷眼朝我望過來。
「齊雪，你想清楚。」
「公司之間實力不一樣，僅靠這個數字，代表不了什麼。」
擺明是在說，朋友公司的發展遠遠不如他那裡。
最初朋友公司的發展著實比他差了一些，可重點缺在技術。
現在技術已經在慢慢完善，甚至拿下了上億的項目，公司實力已經更勝林子墨一籌了。
更何況，我並不認為他的公司在目前的趨勢下可以越來越好。
相反，他的管理方式以及偏心韓穎的程度，我更覺得，遲早會出問題。
但我也懶得說這些，反正說了他也不會聽。
朋友也沒跟他一般計較。
「代駕到了嗎？」她無視林子墨，漫不經心的朝我問。
我剛準備看訂單，一旁穿著代駕服裝的人快步跑來，朝我道：「老闆，我是你們請來的代駕，車在哪兒？」
「我的車太招搖了，開你的吧。」朋友朝我點了點下巴。
我沒多想，掏出車鑰匙遞給代駕。
不到兩分鐘，她手足無措的開著那輛高配版的保時捷停到我們面前。
「老闆，這車真炫，不便宜吧。」
我反應過來，回過頭看了眼。
韓穎盯著這輛車，雙眼發光。
林子墨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臉色也不是太好。
朋友沖我得意一笑，回道。
「不貴，二百多萬而已，公司給的獎勵。」
「對了，我姐妹現在還差一個司機，我看你有緣，有沒有興趣來上班，每個月兩萬。」
代駕受寵若驚，匆忙道「真的嗎？」
「當然，不相信的話我現在給你發合同。」
「好！我保證好好做！」
朋友和代駕聊得熱火朝天。
一旁林子墨冷冷的朝我瞪了一眼，轉身離開，韓穎也快步跟了上去。
這邊朋友和代駕的合同也簽好了，我有些詫異：「你還真簽？」
「當然了，本來就打算好的，你是我們的技術頂樑柱，以後出去交流少不了要喝酒，總不能一直找代駕。」
「那工資會不會也有些太高了？」
這個價格已經遠遠超過了市場價。
在林子墨那裡，我的工資也不過才一萬五。
朋友像是知道我會這麼問，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高，畢竟等你喝醉酒，司機就是把握你命的人。」
見她已經打定了主意，我也沒再勸。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全身心的專注在項目的事情上。
偶爾閒下來，我發現前段時間還在高頻刷動態的林子墨竟然安靜下來，就連韓穎都安靜了許多，沒再挑釁我。
估摸著是受上次朋友的刺激。
我也本以為經過這件事，林子墨會死心，和我之間徹底斷掉。
可誰知，這天，我們正熱火朝天的忙碌著項目收尾的事情，朋友突然找到我，神秘兮兮的朝我說道：「林子墨剛才給我打了通電話。」
15.
不等我多問，朋友又嚴肅道。
「他應該很快會找你的，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不用有什麼顧慮。」
「當然，我還是希望你不會被動搖。」
說完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後，朋友便離開了。
我一頭霧水。
然而並沒有多想，便將心思繼續放在工作上。
直到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了林子墨的電話。
剛接通，他那邊沒有再像以往那樣咄咄逼人，而是罕見的有些沉默。
安靜到我甚至以為對面已經掛斷了。
然而看了眼螢幕卻並沒有。
「齊雪，別鬧了，我們和好行嗎？」
半晌，對面傳來林子墨略有些沙啞的嗓音。
我感覺有些好笑。
他到現在都覺得我還在鬧嗎？
我沒說話，林子墨又道：「我剛才給你朋友打電話了，她說當初她也想要你陪她一起創業，可你還是毅然選擇了我。」
「我沒想過，原來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犧牲。」
「我承認，自從韓穎來到公司後，我是忽視了你很多，可我們在一起十年，已經談婚論嫁了。」
「我們之間的感情，難道只因為這十個月，就要結束嗎？」
他的嗓音哽咽，像是要說不出話來。
我頓了頓，想到之前。
過去的十年里，我們的過往縱然平淡，卻是一直互相依靠過來的。
遇到困難，會互相打氣。
遇到荊棘，我們會忍受著疼痛一起並肩攜手走過。
曾經為了拉到一個投資，我被灌了三大瓶白酒，散場的時候走路都走不穩，在我要昏迷的前一秒，我看到林子墨哭著一手扶住我，一手艱難的撥著120。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我看著他憔悴的模樣，才知道他不眠不休的在我身邊守了兩天兩夜
那次我連續住院七天，他一邊要處理公司的事情，一邊要忙前忙後的照顧我。
那時候，他應該也是真心愛過我的吧。
回憶被拉回，我剛要說話，這時聽筒那端韓穎突然出了聲。
「齊雪姐，你原諒林總吧。」
「很抱歉，這些日子讓你誤會了，可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你如果介意，我明天就離職，以後再也不會在你眼前出現。」
這次林子墨沒有再阻攔她，像是默認了她的話。
我一時間心情複雜。
這話聽來，倒有種感情被強行拆散的悲壯。
我更像是介入他們感情的第三者。
分開又怎麼樣呢？
離職又怎麼樣呢？
之後韓穎就是他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在時間的催化和暈染下，他們的感情只會越來越美好，然後在某一個爆發，比現在更激烈。
我嗤笑一聲，卻還是道：「我可以答應，但有個條件。」
「你說。」
聽著林子墨壯士割腕般的語氣，我淡淡的揚了下唇角。
「你把公司一半股份給我，名下的財產也分我一半。」
16.
我很清楚林子墨不會答應。
他心知肚明，股份和財產是韓穎願意跟他在一起的原因。
果然，林子墨那端沉默了將近五分鐘。
最後還是韓穎先忍不住，憤憤不平道：「齊雪姐，你這個條件太過分了。」
「林總自己能把公司做大到這種地步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嗎？」
「你動動嘴就想把公司一半的財產拿過去，你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些過了嗎？」
我都懶得戳破她的心思。
淡聲朝對面回覆：「林子墨，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都知道有得必有失。」
「你又想順利的得到，又想什麼都不會失去，這種好事憑什麼讓你一個人占了呢？」
「怎麼選擇，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給你三天時間。」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本以為林子墨會放棄，誰知到傍晚的時候，我又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說一半太多了，能不能給百分之二十。
我直接告訴他，說一半就是一半，少一分我都不會答應，給不到就不要再打來電話了。
不過這件事也讓我感覺有些疑惑。
林子墨似乎真的不想跟我分手。
可是為什麼？
當初想要分手的人不是他嗎？
那天在酒店裡他說的是怕別人多想，但主動提分手的人是我，而且這種原因應該也不至於讓他會做到這種地步。
不過我沒有多想。
很快，三天過去了，林子墨始終沒有聯繫我。
項目的收尾工作也在慢慢完成，驗收成功的當天，朋友特意請我們去了慶功宴。
宴會上大家都忘記了工作的枯燥，盡情的釋放自己。
等到回家的時候已經到了凌晨，我洗漱完迷迷糊糊剛睡下，便接到了林子墨的電話。
清夢被擾，我有些煩躁想要掛斷電話。
結果醉酒後眼睛看東西也暈暈的，不小心摁到了「接通」鍵。
「您好，是林先生的女朋友嗎？林先生在我們這裡喝多了，怎麼都不肯回家，我們在手機里查到了您的手機號，怕出現什麼意外，您能不能過來接一下。」
我酒醒了半分。
「不好意思，你們找其他人吧。」
「可林先生堅持說要您去接，他還說，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您如果不來，就是第一責任人。」對面又著急道。
我被逗笑了，坐起身：「那你們把位置發給我。」
那端聞言，似乎很高興，掛斷電話後立刻加上了我的通訊方式，發了條定位。
我掃了一眼。
隨即按了報警電話。
17.
跟接警員說了具體的情況和位置後，我手機靜音一覺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發現林子墨給我打了十幾通電話，發了幾十條消息。
從最開始震驚我竟然選擇了報警，到後面惱羞成怒罵我冷血，腦子裡只剩下利益，沒有感情，再到最後，他崩潰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他只是犯了點所有人都可能會犯的小錯誤而已，並沒有實質性的背叛我，我為什麼要絕情到這種地步。
不等我將信息看完，他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我本來想拒接。
可想了想，就算我現在拒接，但事情沒有說明白，他估摸著還是會糾纏。
這麼想著，我摁下接聽鍵。
他有些沙啞的嗓音傳來，情緒還有些低落。
「齊雪，我想通了。」
「我承認你贏了，我離不開你。」
「股份的一半給你，我名下的財產也分你一半，你回來吧。」
我挑了下眉，望了眼時間。
已經是第五天了。
「不好意思，三天時間已經過了。」
「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齊雪，你……」
林子墨剛要說什麼，卻激動的劇烈咳了起來。
許久，咳聲漸緩。
他的嗓音啞的厲害：「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笑了笑，沒說話。
當初他也是這樣，經常拿我超過期限，扣掉我的獎金，工資，方案給韓穎。
我現在也不過是拿他曾經對我的方式對待他罷了。
果然，針不扎在自己的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他似乎知道我的用意，也仿佛終於明白我的目的並不在他的財產上。
自嘲的冷笑了一聲。
「齊雪，我現在越來越不認識你了。」
說完，他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呼吸粗重，聽起來十分痛苦。
我本想問他怎麼了，卻又覺得這樣未免又會讓他誤會是在關心。
想了想，還是沒說話。
可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自言自語般道。
「我發燒了。」
「齊雪，我現在在我們的房子裡，不久前我又把它買下來了。」
「我想知道，當初你發燒，可我不在場的時候，你是不是和我現在一樣難過。」
我沒回答，他又繼續道：「當初你為我畫的畫都沒有了，我找遍了整個家裡都沒有找到。」
「齊雪，是你收起來了嗎？」
「還是說，你扔了？」
他像個孩子一樣，喋喋不休。
嗓音顫抖。
語氣也逐漸委屈。
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估摸著他是在翻箱倒櫃。
我嘆了口氣：「我都燒掉了。」
18.
林子墨頓了頓，旋即笑出聲來。
笑著笑著，聲音停下，對面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房間裡現在到處都是我們生活的回憶，可我再也找不到一點關於我們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你怎麼這麼狠心？房子說賣就賣，還要打掃的這麼乾淨，你這麼乾脆直接的就走了，你讓我怎麼辦？」
「郊外的房子我已經把韓穎的名字劃掉了，我已經想要彌補了，你為什麼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
哭聲越來越重。
他的嗓音都已經開始沙啞。
換作以往，我早就心疼了，我看不得他難過也看不得他哭。
可現在的我十分清楚，他不是知道錯了。
只是因為生病了，情感更加脆弱罷了。
若是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未必會不走之前的老路。
「別撐著了，讓韓穎送你去醫院吧，我還要上班，先掛了。」
說完，我沒再理會他，掛斷了電話。
當初決定放手的時候，我就沒有了回頭的打算。
他現在過得好與不好，都和我再沒有關係。
我起床洗漱，開車前往公司，剛到門口，就發現裡面氣氛熱鬧，一派喜氣洋洋。
不等我詢問，見我過來，朋友高興的抓住我的手，眉飛色舞道。
「我們前一個項目甲方已經上線了，兩個小時閱讀量八千萬，他們非常滿意，已經決定和我們簽署長期的合約了。」
這個甲方在業內都很有名氣，能拿到他們的長期項目，著實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月朋友給項目人員集體加薪，大家的幹勁更加十足。
我拿分到的獎金，和之前賣房的錢，又在這裡買了套新房。
這次房子是按照我的喜好挑的，是在離城區較遠的地方，旁邊臨著大片的湖，從窗戶望下去，風景十分秀麗。
我又抽出時間，設計房子的裝修圖紙。
之前那套房子便是我一手設計的，當時林子墨不喜歡別人設計的圖樣，我恰好懂他的喜好，於是報班學了兩個月畫裝修圖紙。
又在林子墨的挑剔下，刪刪改改，最後留下來那套房子現在的模樣。
不自誇的說，那套房子著實很對林子墨的口味。
所以他那天告訴我買下那套房子時，我並不覺得他是因為留戀，感覺更多的應該是因為舒服。
我也為自己設計了舒服的裝修風格，圖紙做好後借給了靠譜的工程隊。
有時候下班後，我也會親自去房子裡看一下，幫忙搭把手。
來回奔波幾天後，我的體力不支，有天上樓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腿。
休養幾天後，我只能減少了頻率。
朋友勸我休息，她幫我看著施工，但我仍然期待著房子裝修好之後的模樣。
這天我還是忍不住在下班後去了新房。
結果剛到地下車庫，便看到車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19.
林子墨穿著風衣，戴著口罩站在車前，臉色比起之前感覺憔悴了許多，眼瞼下還有淡淡的青色。
我的腳步頓了一下，片刻繼續走上前。
「你來這兒幹什麼？」
我並不意外他能找到這裡。
他的圈子並不小，想要知道一件事情花不了太多的精力。
只不過之前他懶得花費精力在我身上。
「我有事要跟你聊。」
他的嗓音有些沙粒感。
像是生病還沒有好。
「上車聊吧，我聽說你買了新房，我也去看一眼，幫你過目。」
「不用了，直接在這裡說吧。」
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他像是早就猜到了我會這麼說，情緒沒再失控，只是眼神里多了幾分黯然，將手裡的文件遞給我。
「這是補償給你的。」
「我承認這十年來我虧欠了你很多，無論是公司，還是家庭，你都付出了很多，可我沒有及時回報給你。」
「這份合同，你拿著吧，就當我給你這十年來的補償，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糾纏你了。」
我停頓了一下，將他手裡的文件接過來。
上面記錄了之前在工作中，他對我的罰款和搶奪我的方案以及剝奪我獎金的補償，每一份都是雙倍。
甚至還有這十年來，他感覺虧欠我的地方。
最後還有一張銀行卡，卡身上寫著密碼，是我的生日。
我狐疑的望著他的臉，不知道這到底是他的新手段，還是真的已經死心了。
「我說過不糾纏，就真的不會再糾纏你了。」
林子墨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淡聲回應道：「我想明白了，我也該走出來了。」
「那就好。」
我點了點頭。
沒有推辭，將文件和卡收了下來。
這些是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而且，我很清楚，只有收了，才會讓林子墨真正的意識到，我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
果然，在我收下的時候，我看到林子墨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悵然若失。
很快，便是釋然。
「所以，我可以去看看你新買的房子了嗎？」
「你知道我離開你之後過得並不好，我也想看看，在離開我之後，你過得怎麼樣。」
他解釋道。
我知道他這是藉口，不過是他的執念。
但我也很清楚他的性格。
他決定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否則就會糾纏不休。
我不想再牽扯那麼多，再加上反正或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也好。
「走吧。」
我朝車子走去。
可剛走幾步，林子墨快步走到我面前，引著我朝另一個方向走：「我送你吧，你的腿前兩天剛受過傷，不方便開車。」
我沒推辭。
不過沒想到他連我受過傷都知道。
如果放在之前我會很高興，可惜，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失去之後的珍惜，一文不值。
我沒說什麼，跟著林子墨走到他的車前。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剛要上車，我卻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到了一個小的玩偶，妥帖的繫著安全帶，身上還貼了一個標籤，上面寫著【韓穎】。
20.
還有一行小字標註。
【我不在的時候，就讓這個娃娃陪著林總。】
後面還有一個俏皮的表情。
林子墨大概也忘了這件事，見到這個玩偶，臉色略有些尷尬。
「沒事，我坐後面。」
我自覺的想要關上車門。
誰知林子墨卻攔住了我，將玩偶直接從副駕駛扯下來，扔到了後面。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
看得我一時間有些詫異。
韓穎向來很喜歡暗戳戳的炫耀林子墨對她的寵愛。
不是讓林子墨在手腕上戴自己的頭繩，就是在林子墨的辦公室放寫著她名字的擺件，有時候家裡也會放著屬於韓穎的東西。
她見縫插針的想要讓我吃醋，想要逼退我。
最開始的時候我不清楚她的心思，和林子墨吵過鬧過，甚至有一次生氣，直接將東西扔了出去。
可那次林子墨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齊雪，你是不是瘋了？」
「小年輕比較幼稚，但也是一片好意，我只是不想寒她的心才會留在這兒，你吃這麼大的醋幹什麼？」
「你知不知道這副小心眼的模樣讓人感覺很掉價？」
那次我很崩潰，卻也慢慢明白，其實這就是韓穎的目的。
她想用這種方式讓我主動退出。
「你不用這麼做，反正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就算她的人在這裡，都沒有關係。」
我淡聲朝林子墨說道。
林子墨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也知道你在想什麼。」
「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就算我們分手，我也不會和韓穎在一起。」
「我說過，我對韓穎沒有感情，只是因為看到她就會想到以前孤立無援的你，所以才會幫她這麼多。」
我忍不住嗤笑。
他這副義正言辭的話或許我會相信。
但他是不是忘記了，當他那柄名為「仁慈」的傘傾斜向韓穎時，現在的我也像之前那樣孤立無援？
「說這些沒有意義了，走吧。」
我淡聲道。
林子墨卻像是想到了什麼，道：「我準備讓韓穎……」
「咣當——」
他的話沒說完，身後傳來響亮的餐盒落地的聲音。
緊接著，是韓穎帶著濃烈不甘的嗓音。
「林總，你不是生病了嗎？為什麼會在這兒？」
21.
我回過頭，剛好看到呆立在不遠處的韓穎，表情驚訝又有些受傷。
她身前的腳下，是被砸的變形的保溫壺和已經灑出來的粥。
看起來十分狼狽。
只不過到底是真情實感，還是演的，我也看不太出來。
我挑了下眉，瞥了眼身旁。
林子墨臉色像是被抓包似的，慌了剎那。
轉瞬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見狀，我感覺好笑。
剛才的話顯然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可他的心裡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你怎麼來了？」
林子墨嗓音平靜問道。
韓穎語氣委屈：「你前兩天病的那麼重，我很擔心，就做了些粥，想要繼續照顧你。」
「結果剛到你樓下就看到你開車不知道去了哪兒，我擔心所以才跟過來的。」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不需要我。」
說著，她委屈的蹲下身，清理著地上的保溫壺。
看起來像是受了莫大的打擊。
林子墨表情微妙，似乎想說什麼，韓穎打斷了他：「林總，我理解的，我也希望你和齊雪姐可以復合，你對她好是應該的。」
「是我不懂事了。」
「那你們先忙，我清理完這些就先走了。」
說著，她特地朝車上被扔在后座的玩偶熊看了一眼，低垂著腦袋，繼續清理著地上粥弄髒的痕跡。
見到她這麼懂事，林子墨內心似乎在掙扎。
腳步動了動，卻還是停了下來。
「你先回去吧，晚會兒我讓人清理。」
「不用了。」
韓穎搖了搖頭：「林總你不用關心我，我已經不是原來需要你照顧的小孩子了，前段時間你生病的時候我照顧你好幾天，知道該怎麼收拾。」
提到照顧，林子墨的臉色顯然又有些自責。
可他還是強行將視線挪開。
「上車吧。」
他將車門打開。
我沒上車，還是主動告訴他：「我自己開車去就行了，去照顧她吧。」
「我們已經分手了，沒必要再在我面前演戲了。」
說完這句話，我清楚的看到韓穎眼神里一閃而過的驚喜。
她朝我們看過來。
說出的話卻充滿無辜。
「你們分手了？為什麼？齊雪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是不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跟你沒關係，我們是和平分手。」
林子墨說完，望向我：「我說過要送你過去，今天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兌現我的承諾的。」
他的話音剛落，韓穎突然悶哼一聲，捂著心臟，倒在了地上。
22.
「穎穎，你怎麼了？」
林子墨臉色一變，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快步上前將她扶了起來，眼神里寫滿了擔心。
韓穎臉色慘白的倒在地上沒說話。
林子墨愈發著急，扶起她便快步走到車旁。
剛要將她安置到後車位，他又突然想到了我，猶豫的朝我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人命要緊，送她去醫院吧。」
林子墨咬了下唇，似乎終於做下決定：「你在新房那裡等我，我送她去完醫院就去找你。」
說完，他將韓穎送進去，便坐上駕駛位上了車。
望著飛馳而過的車，我內心始終平靜。
林子墨有沒有看出來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韓穎是裝的。
不過，這和我沒有關係。
我正打算開車去新房那裡，結果接到了朋友的電話。
原來第二個項目一經問世，便火爆全網，收攏了一大批粉絲。
現在有些外企也想要和我們談合作的事情。
朋友想讓我臨時陪她出差一趟。
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直接調轉車頭去了機場。
計劃十分突然，一落地我們便加緊時間整理企劃書，為了能順利和對方溝通，我們又做了一份翻譯版。
之前我們對外企的了解知之甚少，為了不掉鏈子，只能爭分奪秒的做準備，將公司的每一個優點都詳盡的介紹出來。
我和朋友忙到每天只睡四個小時，有時候站著甚至都能睡著。
好在付出終於有了回報，會議結束後，翻譯告訴我們，對方覺得我們準備充足，而且方案很完整，同意和我們合作。
我們朋友高興的抱成一團，當晚我們終於睡了好覺。
這些天都沒來得及怎麼看消息，也正是這個時候，我才看到林子墨給我發了不少消息，打了不少電話。
那是我剛來國外的時候，林子墨告訴我他已經到了新房的樓下。
問我為什麼人不在。
我沒想到他會真的去找我。
畢竟以往每次遇到和韓穎有關的事，他都會一頭扎進去，再也想不起我的存在。
想了想，我沒有回覆。
已經過去那麼長時間了，估計連他自己都不在意了。
而且我們已經沒關係了，再去聊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
我和朋友又在國外玩了一圈，逛了當地推薦的景點後，回了國。
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我和朋友分別後，各自回了家。
剛躺回我的大床上，門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像是泄憤一樣，聲音在空曠的過道里顯得格外嘈雜。
以為是有死對頭來挑事，我怒氣沖沖的上前開門。
結果剛一打開，一個人影迎面撲來，我躲避不及直接被他的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濃重的酒氣夾雜著一絲熟悉的香氣鋪面而來。
來人不是林子墨又能是誰？
我有些無奈。
「你又來做什麼？」
「不是說好沒關係了嗎？」
林子墨打了個酒嗝。
「對，沒關係了。」
「我和韓穎在一起了。」
23.
「你開心了嗎？」
他神情落寞的望著我。
或許是還想從我的臉上看到一絲愴然或者緊張，亦或者是其他情緒。
但我還是讓他失望了。
他和韓穎在一起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並不關心他的感情生活什麼樣。
「那你還來這兒幹什麼？」
「大半夜喝這麼多酒過來，你女朋友知道嗎？」
「我給她打電話接你回去。」
懶得惹麻煩，我拿出手機，剛準備給韓穎打電話，結果林子墨像是發火一般，抓住我的手機，直接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你就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等了你整整一個晚上，可你放我的鴿子，為了躲我，你還飛到了國外。」
他嗤笑一聲，指著我，晃著身子道。
「齊雪，你就是個大騙子。」
「我現在很後悔跟你在一起過，早知道你這麼冷血，當初我們早就該分手。」
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有些擔心會影響到鄰居，卻又怕關上門事情反而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好在這時，韓穎急匆匆的趕來。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委屈的抓住林子墨的胳膊，卑微哄道：「子墨，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好嗎？」
見到韓穎，林子墨仿佛這才恢復了些許的理智。
平靜了幾分，他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這次轉過身，在韓穎的攙扶下，緩緩的下了樓。
從那之後，我很少再聽到林子墨的消息。
韓穎有時候還會發他們的甜蜜日常，但往往是不到幾分鐘，動態便被刪掉了。
緊接著韓穎的帳號也沉寂了。
但聽朋友講，林子墨的公司這段時間似乎並不好。
由於他的疏於管理，公司內部出現了一些動亂，再加上韓穎的仗勢欺人，有一大批員工已經離職了。
林子墨想要阻止事態發展，但已經來不及了。
有些關係還不錯的同事甚至找到了我和朋友這裡，他們都是曾經跟著我的公司的功臣，我和朋友不約而同，紛紛留下他們。
從他們的嘴裡，我也聽到了一些關於林子墨私下的近況。
據說他和韓穎頻繁的吵架，有時候甚至會在辦公室里當著大家的面吵起來。
剛開始韓穎十分捧著林子墨，會主動道歉，但兩三次之後，便敢拍著桌子和林子墨吵架，有次鬧得不可開交，韓穎撕了臨時要交給甲方的方案，給公司虧損了幾十萬。
24.
林子墨一怒之下開除了韓穎。
「不過，他們現在好像還住在一起，但關係更差了，有一次我看到他們還去醫院了。」
「估計是動手了。」
原同事有些唏噓，很慶幸我腦子清醒，及時止損。
畢竟現在林子墨和原來差距太大了，公司情況也遠遠大不如前，好在我及時跳出來，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被困在怪圈裡。
我並沒有多說什麼。
林子墨一步步走到現在，每一步都是我意想之中的。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走上一條錯路後，除非及時回頭，否則將會不停地繼續錯下去。
顯然，他現在已經不想回頭了。
這段時間朋友的公司效益愈發可觀，外企的項目完美收尾又簽訂了新的合同，短短三個月，便達成了她原來計劃一年的目標。
接下來的幾天，朋友和我討論擴大規模的事情。
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但考慮到眾多的因素，還是放棄了，商討幾天後，新的策劃仍然沒有定下來。
我們甚至發生了爭執。
不過和林子墨不同的是，朋友沒有那麼固執。
往常我和林子墨在工作方面發生衝突後，林子墨會很堅決的告訴我按他的方式去做，無論是對無錯皆是如此，否則方案便推行不下去，只能擱置。
而朋友會認真聽後，給出反對的意見。
我們的矛盾在碰撞中只會越來越成熟。
這天又和朋友爭論一番後，我疲憊的回到房子。
買下的新房已經裝修好並且已經可以入住了。
我將自己泡進浴缸里，渾身輕鬆許多。
正思忖著接下來要怎麼推進，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我擦了擦手，拿起手機。
看到來電顯示，微微揚了揚眉。
林子墨。
這時已經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經過了將近半年了。
自從那天他被韓穎帶走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
有時候商業宴會上也會碰到，但大多是匆匆打過招呼後便轉身離開，不過每次見過後，我也總能接收到韓穎炙熱不懷好意的目光。
我能理解這是現任對前任的惡意。
但我不理解，都已經那麼久了，林子墨都已經站在她身邊了，她竟然還在記仇。
想了想，不知道他要說什麼，我還是接下了電話。
「齊雪，我家裡水管壞了，你能不能過來幫我修一下？」
剛接通，他的嗓音仍然有些沙啞，像是剛剛哭過似的。
想了想，我淡聲回他。
「你找修理工吧。」
我感覺有些稀奇。
不清楚為什麼他會聯繫到我。
以前林子墨總是忙，為了減輕他的負擔，我專門學了修理水管和電器，為此家裡東西出現問題，無論我在忙什麼，都會趕回去修理。
但現在我們已經分手了，他找到我，屬實是不合適。
沉默幾秒後，林子墨才出了聲。
「我和韓穎前兩天分手了，公司也把她開除了，我已經跟她已經沒什麼聯繫了。」
25.
我有些詫異。
不等我問，他嗓音哽咽道：「修理工我也找過了，可時間太晚了。」
「齊雪，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我，可我也沒有辦法了。」
「太晚了，可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找誰了，我真的沒辦法了。」
「如果你再不幫我，我可能真的……」
他哽咽著。
語氣絕望。
聽筒里傳出凜冽的風聲。
我敏銳的察覺到不對。
「你現在在哪兒？」
林子墨頓了半晌，才道：「天台。」
我忍不住想到之前，剛創立公司不久，公司因為決策問題，損失慘重，當時的林子墨精神幾乎崩潰，半夜寫了封遺書爬上窗台。
好在當時我及時發現，否則不堪設想。
本以為他足夠理智，沒想到還會做這種傻事。
如果我不知道，自然不會主動聯繫他，可現在已經知道他可能會遇不測，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想了想，我嘆了口氣：「你等我。」
簡單換了衣服，我開車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
一開門，我便看到林子墨哭紅的眼睛。
房內水管爆了，地板上全是水。
我脫下鞋走進去，發現只是接口鬆了。
拿工具擰了幾下很快便修好了。
「小區防水還是挺好的，不用擔心會淹到樓下，你把積水處理乾淨就好了。」
叮囑兩句後，我起身準備離開。
結果剛走兩步，林子墨從我身後猛地將我抱在懷裡。
「齊雪，你心裡還有我是不是？不然你也不會過來。」
「對不起，以前是我的不對，我已經知道錯了，我們重新回到過去，好不好？」
我怔愣了一下。
抽開他的手。
「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做義工的，修理費是一百。」
「支付寶還是微信？」
林子墨望向我，薄唇顫抖著。
半晌，他才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給我轉了帳。
一萬。
「給多了。」
我將多餘的錢轉還給他，沖他展示了一下：「看，現在兩清了。」
「兩清了。」
他喃喃的重複著我剛才的話。
最後苦澀一笑。
我沒有再理會他，直接離開小區，出門的時候遇到流浪貓，我拿一百塊去了旁邊的超市，買了根火腿放到它面前。
這才開車回了家。
很快我便明白，林子墨也放下了。
項目上線一個月後，我收到了他公司的起訴單。
起訴的內容是我偷走了公司的機密文件。
證據也很齊全。
除了紙質證據和一些轉帳記錄之外，還有一個視頻，正是那天我替林子墨修水管的那天錄下來的。
中間經過了剪輯，只能看到我在房間裡找工具的那個動作。
林子墨斷章取義，說是我當時就是在找機密文件。
26.
視頻不知被誰被放到了網上，傳的沸沸揚揚，項目本來熱度很高，不少本就看不慣的人喜聞樂見，大肆傳播。
一些吃瓜群眾不明所以。
但當有人人肉出我是從林子墨那裡跳槽到朋友公司後，以及看到朋友公司以及林子墨公司一年前發展對比後，他們也相信了我偷走核心機密的事情，紛紛跟風大罵。
甚至有人提出要抵制我們。
我被帶到了警局。
見到作為原告的林子墨時，我發現他看我時的眼神躲閃。
心裡已經明白了大概。
「你和韓穎沒有分手，對嗎？」
「偷走機密導致公司差點破產的人其實就是韓穎，那天你騙我水管壞了，其實就是為了讓我成為你們計劃的一環。」
我不急不躁，淡聲說出自己的猜測。
當時我在別墅里看到了很多反常的東西。
比如入口處的女士拖鞋，衛生間垃圾桶裡帶著口紅印的紙巾，包括窗戶上正掛著他最討厭的藍色天鵝絨材質的窗簾。
只不過當時沒有多想，只是覺得或許他和韓穎在一起後，有些性子發生了改變。
可現在看來，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林子墨抿了抿唇。
「我也不想這樣的。」
「穎穎還年輕，她的機會還有很多，不能因為她的一念之差就毀了她。」
「那我呢？」我嗤笑一聲：「我跟你在一起九年，幫了你那麼多，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毀了我嗎？」
林子墨身形微僵，跟我道歉。
我卻只覺得好笑。
有什麼用呢？
他可以有自由愛人的意志，可以為了另一個人拋棄我，我不怪他，可我無法忍受明明我幫了他那麼多，他卻會為了另一個人的錯誤，將我一腳踹進深淵。
我仍懷著最後一絲期望看向他：「你確定要保她毀了我嗎？」
半晌，冰冷的字眼從他的薄唇吐出。
「就當是我對不起你吧。」
說完，他再也沒說一句，轉身離開。
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我心裡對他的最後一絲情義蕩然無存。
他不知道，接下來被拽入深淵的人，是他，不是我。
27.
一周後，如約開庭。
因為朋友公司已經打出了名氣，再加上這件事情鬧得較大，這次庭審在網上現場直播。
林子墨的律師將所有的證據都呈上去，咄咄逼人，話里話外的為我下套。
林子墨坐在他旁邊，一言不發，也不敢抬頭看我。
而韓穎坐在觀眾席上，看我的眼神又恢復了原來的得意和挑釁。
像是認定了我會輸。
可當朋友將準備好的證據一一拿出來時，兩人都傻了眼。
同時，朋友還拿出了一份錄音。
裡面林子墨和韓穎的對話清清楚楚。
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們的算計，都知道韓穎為了錢出賣了公司的機密，導致公司不僅錯失了發展的機會，還被迫背上了天價的違約金。
錄音里，韓穎哭的泣不成聲。
「林總，我還年輕，而且，我的肚子裡有了你的孩子，難道你真的想看到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發現自己的母親在監獄嗎？」
「我知道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行，你殺了我都可以，可你別離開我。」
緊接著聽筒傳來巴掌聲。
我更傾向於是韓穎握著林子墨的手腕，往自己的臉上打。
畢竟這種苦肉計，她太熟練了。
韓穎坐在觀眾席上，臉上的得意蕩然無存，變得青紫一片。
她再也坐不住了。
「不可能，這個錄音是假的！」
「這是他們合成的。」
她張牙舞爪的要把錄音拿走，但還沒離開凳子就被工作人員摁在了原地。
「好，我幫你，最後只幫你這一次。」
片刻，林子墨冷靜絕情的聲音緩緩響起。
全場一片唏噓的望著兩人。
直播里，不少人也紛紛大罵。
我望向林子墨，他像是早就猜到了會有這個結果，臉色只是慘白，並沒有太過激的舉動。
法官看向林子墨詢問是否確認錄音的真實性，有沒有反駁的材料。
全場都看著他，等待接下來的舉動。
韓穎雙眼猩紅，讓林子墨澄清事實，讓他說出錄音是假的。
可林子墨只是站起身，緩緩的走向韓穎的面前。
工作人員看他情緒很平靜，並沒有太多阻攔。
韓穎以為他是想和自己商量對策，鬆了口氣，臉色也興奮許多，壓低了嗓音。
「子墨，你快想辦法澄清，告訴他們這通錄音是假的。」
「你理智一些，就像之前一樣。」
「你和齊雪姐已經分手了，你別不捨得……」
她的話還沒說完，林子墨突然揚起手，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28.
「錄音是真實的，我承認，是我為了幫助韓穎，惡意汙衊了齊雪。」
他的嗓音清晰，擲地有聲。
在場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直播間裡先是一停，旋即再次飛快的刷屏，大罵林子墨和韓穎。
韓穎徹底崩潰，猩紅著雙眼，歇斯底里的掙扎著要掐林子墨的脖子，最後被工作人員臉朝地死死的摁在地上。
林子墨走到我面前，跟我道了聲歉，問我為什麼會提前做好準備。
我面色一如既往的冷靜，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他。
在我離開林子墨不久後，朋友便陰差陽錯的知道了他們的算計，也提醒過我讓我小心一些。
那天我去林子墨家裡修水管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會落入他的圈套。
但我還是去了。
不僅是擔心他，還有便是我和朋友的計劃。
項目爆火後，我們需要更快的發展。
所以那時候我和朋友就在商量要收購林子墨的公司。
只不過始終沒有好的時機。
林子墨自己送上門，正是我們計劃完成的大好機會。
原本我還有些猶豫，可那天他對我的毫不在乎讓我徹底下定了決心。
我一字一句，低聲將他並不知道的事實告訴他。
林子墨卻釋然一笑。
「原來是這樣。」
我望著他的笑容，只覺得毛骨悚然。
下意識的察覺到不對，眼底一道刺眼的亮光閃過，我看到他手裡藏著一把明晃晃的刀片。
眼眸等下，我剛要動作，卻見到他飛快的轉過身，手起刀落，下一秒，剛才還歇斯底里的韓穎被割喉，瞪大了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工作人員都沒想到他會有這番動作，恍然反應過來想要阻止，卻已經晚了。
像是練習了無數次那樣，林子墨毫不猶豫的割了腕。
倒下的那一刻，他沖我揚起微笑。
口型仿佛在說。
「齊雪，最後一次，我來幫你。」
現場亂成一團，有人撥打了救護車。
不一會兒，兩人都被送進了醫院，韓穎搶救無效死亡，一屍兩命，林子墨失血過多，但好在還是搶救了過來。
他因惡意殺人被警方控制了起來，送進了監獄，判處死刑。
網上的輿論反轉後，朋友本來收購林子墨的公司，最後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
她覺得我說的是對的，這種方式有些太不道德。
最後我們還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向目標。
然而，奇怪的是，當天林子墨的律師找到我，說林子墨立了遺囑，將名下的股份和財產都轉移給了我。
林子墨死後，所有的財產我來支配。
想了想，我將公司換了名字，又改了性質。
受眾面向所有公司，幫他們調查黑名單內的員工真實情況，而且收費很便宜，即便再小的公司也可以下單。
以此來幫助那些，不小心進入圈內黑名單的普通打工人們。
我站在曾經輝煌的大樓上，俯視腳下。
此後人生。
一帆風順。
蒸蒸日上。
29.【番外】
林子墨視角：
和齊雪分手後的每一天我都是在不安和後悔中度過的。
我承認對韓穎有偏心，心疼，但我最愛的還是齊雪，我從來不認為這是矛盾衝突的。
韓穎問我什麼時候分手，我敷衍告訴她再等等，我知道，她會等，齊雪也不會跟我分手。
畢竟我們在一起十年，我相信她不會放棄我們的感情。
所以那天她提分手的時候，我並不是特別在乎。
最開始我覺得她是在鬧，直到後來，我發現她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陌生，最後，她看我的眼神里再也沒有了「愛」。
我才終於慌了。
我試圖去挽回她，可她一次次將我拒之門外。
韓穎幫我想辦法，她說女人最了解女人。
我聽了她的話，向齊雪炫耀戀情，給她發假的孕檢通知單，但我不明白，她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
在她放我鴿子又跑到國外躲避我後，我徹底的崩潰了，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需要這麼卑微，一怒之下，我答應了韓穎的表白。
得知她回國的時候，我喝了很多酒，那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好像去找了齊雪，又好像被韓穎帶走了。
一個月後，我發現韓穎懷孕，終於下定決心忘記齊雪，可不知為什麼，公司的情況卻越來越糟糕，我每天不眠不休的調查，卻發現背刺我的人竟然是韓穎。
我崩潰了。
韓穎在我面前懊惱，後悔，我還是心軟打算幫她，我本想著，齊雪現在已經成功了，即便被耽誤，也不會有太大事情的，可韓穎還年輕，我想給她一次機會。
可那天齊雪幫我修好了漏水的水管，順手幫我帶走了垃圾，我站在臥室的陽台上，看到她半蹲著身子在喂一隻流浪的小貓。
在她離開後，韓穎也從路的那段回來了。
她走到小貓的身邊，停頓了兩秒。
突然伸出腳，狠狠的朝正在乖乖吃東西的小貓身上踢了一腳。
那一刻，我如被雷劈。
突然發現，自己從內心到外表都腐爛了。
好在，還有最後一次回頭的機會。
我這一生似乎都沒有幫過齊雪，就這一次，幫她吧。
就當是贖罪了。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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