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威脅他:「如果你總是不開心就發火,沒有人能受得了你。媽媽也會走的。」
可他一臉無所謂,神情像極了他爸:
「蔣阿姨說了,你就是待在沈家的乞丐,在沈家討飯吃。」
「你根本不可能走的,你才捨不得。」
「你生我就是為了留在沈家,不要想用這一招騙人。」
我的心一點點冷下去,再也無法回暖。
因為被傷得足夠徹底,所以走得也足夠決絕。
沈念歸,我不可能再回去了,也不想再做你的媽媽了。
反正我走了,也會有新的媽媽在等你。
7
袁源回來時,剛好看見姚燁纏著我叫媽媽。
他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姚燁,不要胡說八道。」
姚燁抬起頭,奶聲奶氣地反駁:
「爸爸,如果我不是姚阿姨的孩子。」
「那為什麼我跟你不是一個姓,卻跟她一個姓?」
袁源彈了下他的腦殼,摟他在懷裡,哄他睡覺。
姚燁探出個頭,眨巴著大眼睛看我。
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姚燁睡著後,袁源輕輕拍著他的背,解釋:
「他爸爸是我當兵時候的戰友,後來車禍去世。」
「這小孩就託付到我這裡了。」
「我不太會帶孩子,不知道他心裡想了這麼多東西……」
我心頭一動,從錢包里翻出個平安符。
這是我生沈念歸那年,在 A 市最大的佛堂求的。
說是能保佑小孩子一生順遂。
我好幾次塞進沈念歸的兜里,都被他扔掉。
他一臉嫌棄地拿腳踩:
「太土了,蔣阿姨送我的玩具都是全球限量款的。」
「你讓我帶這個出門,多丟人啊!」
而此刻,袁源很認真地接過平安符,細細打量。
他將東西握在手心,像是得了什麼寶貝般,表情真摯:
「多謝,我會讓姚燁隨身帶著的。」
8
D 市是個旅遊城市,到處都是民宿。
我照著網上定的地址,好不容易在小巷子裡找到自己訂的店。
剛進門,就被要求額外繳納五百元的食宿費。
我不理解:「我在網上已經交過費了。」
老闆抽著煙,吐出個煙圈:
「那只是定金,尾款你還沒付呢。」
這完全是霸王條款。
我一時氣憤,不想吞下這口委屈:「那我換店。」
「可以啊。」老闆手一指:「你出去,自己看看這條街還有誰會留你?」
旁邊的人打哈哈:
「老妹兒,你就是去其他店,也是要交這五百塊的,何必得罪我們?」
我心下明白,這是遇到黑店了。
我儘量保持冷靜:「強制收費,不怕我報警?」
三個裸露上身的大漢直接踢翻我的行李箱。
「報警?!哈哈哈,你們聽到沒,她說什麼?」
「外地人吧,還想拿這個嚇唬我們……」
對方根本不害怕:
「你現在就報警,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攪出些什麼花頭。」
我往後退縮,想要找空當逃跑。
對面看出我的意圖,直接堵了我的後路。
「臭婊子,還想跑?!」
眼看他粗壯的胳膊馬上要碰到我的脖子,我嚇得幾乎要癱軟在地。
閉上眼,我環抱頭部,卻沒有受到想像中的拳打腳踢。
聽見一聲悶哼,我睜眼。
剛剛的三個大漢被一群便衣民警制服,邊上的警察邊戴手銬邊吐槽:
「這條街的民宿都是你們管的吧?都被投訴八百遍了。」
「蹲你們這麼久,總算被我們蹲到了。」
「袁隊,你剛下飛機就抓個大的,真牛!」
所謂的袁隊,正是我上午在飛機上看到的袁源。
他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我低著頭,默默無言。
「袁隊,怎麼說?」
「你們先押人回去,我來善後。」
所有人走後,袁源靜靜地站在一旁。
我在地上大喘氣,極度的害怕讓我控制不住眼淚。
「為什麼永遠是我這麼倒霉。沈楊不喜歡我,沈念歸也不喜歡我。」
「就連隨便找的一家民宿,還是黑店。」
「是不是永遠都沒人喜歡我,我是不是什麼都做不好?」
我看了某平台的推薦,才選的這家。
沒想到直接來了黑心窩,難怪位置這麼偏。
袁源一下子慌了神,拿出紙巾幫我擦眼淚,連聲音都透著顫抖:
「姚婧,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可在我這裡,你是我的福星。」
他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D 市這邊的黑心民宿存在很久,但他們在警察局有內人。」
「每次只要警察一來,他們馬上就藏起來,根本抓不著。」
「要不是我跟著你,這案子都要成懸案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麼說,我還立了大功?」
見我笑了,他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下來:
「當然,是頭等大功。」
「還有,姚婧,你剛剛說得不對——你一點都不招人討厭。」
「比如……比如姚燁,他就很喜歡你。」
說這話時,袁源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看著他因為緊張而抿起的嘴唇,我心裡像是有根弦鬆動了。
9
袁源帶我回他包下的民宿,幫我清理身上的傷痕。
他低下頭,誠懇地向我道歉:
「對不起,我撒謊了。」
「我這次被隊里派過來,主要負責整治 D 市這邊的旅遊亂象。」
「開民宿……只是個幌子。」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幫我塗碘伏,忍不住開口:
「能理解,畢竟你們的工作需要保密。」
「能別幫我塗左腿了嗎?我剛剛摔倒的是右腿。」
他慌亂地重新拿起碘伏。
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人,其實還是有點可愛的。
臨走時,袁源問我,願不願意幫他管理這間民宿。
「店面我已經買下來了,租金和水電費你都不用管。」
「我平常在隊里沒空過來,需要有一個人幫我盯著這條街。」
「姚婧,你就當幫我這個忙,可以嗎?」
看著他真誠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我現在並不缺錢,沈家給我分的離婚費用對他們來說,或許只是粒沙子。
但對我來說,只要不隨意揮霍,足夠我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我經營著這間民宿,順便還把一樓改造成了奶茶店。
姚燁是我店裡的試吃員,每次出新品都由他先嘗味道。
袁源不愛吃甜的,他每次來,我都會放上杯檸檬水。
日子就這麼平淡而豐富地過了三年。
三年後,我正式答應了袁源,接受了他的戒指。
10
姚燁好像很喜歡我送他的東西。
那個平安符被他掛在書包最顯眼的位置,他逢人就說:
「這是奶茶店的姚阿姨送給我的。」
「你們知道姚阿姨嗎?笑起來甜甜的,做的奶茶可好喝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被人炫耀過。
好像我也是值得被重視的一員。
我答應袁源的當天,我們一起等姚燁放學,接他回家。
路上,我和袁源對個眼神,我有點緊張地問:
「小燁……或許,你願意姚阿姨做你的媽媽嗎?」
超乎我們的想像,他毫不猶豫地說:「願意!」
我們又驚喜又奇怪,問他為什麼。
他低著頭,半晌才道:
「有姚阿姨做我的媽媽,班上的同學就不會喊我野種了。」
我和袁源都愣了好一會。
握著他瘦小的手臂,我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我緊緊地抱著姚燁:
「對不起小燁,以前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姚阿姨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姚燁低著頭,緊緊攥著我的手,小聲糾正:
「不是姚阿姨,是媽媽。」
我抱他更緊,笑中帶淚:
「小燁很聰明,是媽媽,不是阿姨。」
我特地報了家委會的名,時不時會在家長群里發言。
我想讓所有家長都知道,我是姚燁的媽媽。
這樣班上的小孩就不會再喊姚燁是沒媽的孩子。
果然,過了一段時間,姚燁整個人的氣色好了很多。
放學後還會喊上幾個同學,來我的奶茶店做客。
整個人越來越陽光,還要參加班長的競選。
早上他背起書包,蹦蹦跳跳,信誓旦旦地說要拿下班長的位置。
中午,班主任突然給我打電話,聲音透過電話更顯慌張:
「姚燁媽媽,姚燁受傷了!」
「他跟同學打架,頭上劃了一道口子,現在正在人民醫院包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