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哥嫂當了六年「保姆」。
嫂子卻對我說:「你在我家白吃⽩住六年,房租、⽣活費給你打個折,你給我 12 萬算了。」
我如墜冰窖。
爸媽打圓場:「你嫂子就愛開玩笑。」
我收拾⾏李準備走⼈。
嫂子攔下我:「你走了,誰幫我接送兒子?」
我看向躲在嫂⼦身後、全程不吭聲的哥哥。
「哥,既然嫂⼦開了口,我也直說了。」
「兄妹⼀場,我給你打個折,按最便宜的住家保姆工資計算。」
「⼀年 6 萬,六年 36 萬工資。」
「麻煩你結一下吧。」
1
我這話一出。
家裡的⽓氛瞬間冷了下來。
我媽橫我⼀眼,嗔怪道:「小夏,怎麼跟你哥哥嫂嫂說話的?沒⼤沒⼩!」
隨即,我媽親熱地拉起嫂子的手。
「菲菲,小夏跟你鬧著玩呢,別跟她⼀個小孩⼦計較。」
嫂子嗤笑:「24 歲還是小孩子啊?同齡的⼥孩⼦,⽣的小孩都能打醬油了。」
哥嫂比我大十歲。
二十七八歲才要的孩子。
我笑了笑:「嫂嫂,你 24 歲時,也沒生個可以打醬油的孩子啊。」
嫂子臉色一變,柳眉倒豎。
「你想說什麼呢小夏?」
我媽攔在中間。
一邊寬慰嫂子:
「菲菲,媽給你打了兩隻 100g 的金鐲子,回頭你戴一下,看喜不喜歡。」
一邊呵斥我:
「小夏,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快跟你嫂子道歉!」
我倔強地拉著行李箱,站在原地沒動。
嫂子氣極,回頭捶了我哥一記。
「我就沒見過你們家這樣的奇葩家庭!」
「爸奇葩,媽奇葩,妹也奇葩。」
「你們一屋子人,全是奇葩!」
爸媽躺槍,尷尬地收聲。
用眼神示意我哥好好哄嫂子。
我哥嘆氣,放下遊戲機。
他瞪了我一眼,接過我媽遞來的金鐲子,摟著嫂子的肩膀,把人哄回房間。
門一關,爸媽板起臉來教育我。
「小夏,一個玩笑而已,至於鬧成這樣嗎?」
「你最近脾氣怎麼越來越大了?」
「你哥嫂不容易,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他們?」
「非要鬧得你哥哥嫂嫂離婚,你才滿意嗎?」
我氣惱道:「如果真是玩笑話,說一遍就夠了,她會翻來覆去地說上十幾遍嗎?」
我媽輕輕打了下我的手背,責備道:「哪有十幾遍?」
「你嫂子明明是第一次說。」
「就你小孩子脾氣,愛較真。」
我難以置信地瞪著我媽:「媽,您忘了?」
「嫂嫂在您面前至少提了五遍,讓我交房租和生活費!」
「最後一次是在前天,我有點不高興。」
「這裡明明是我從小到大生活的家,什麼時候成了哥哥嫂嫂的家?」
「他們自己有婚房不去住,非要擠在這套老房子裡,明里暗裡說我是外人,一邊想把我趕出去,一邊又想讓我繼續幫他們帶孩子。」
「您還打岔,讓嫂嫂別再說了。」
我爸問我媽:「有這回事?」
我媽回憶片刻,肯定地搖了搖頭。
「沒有,菲菲絕對沒有說過。小夏,你不能這麼冤枉你嫂子。」
我爸緊緊盯著我媽:「真的?」
我媽再次確定:「真的沒說過。」
我爸沉默片刻,說:「今天就算了。」
「如果下次,你嫂子還提這事,小夏,你告訴爸爸。」
「爸爸去批評你嫂子。」
「老公,你不信我?」我媽委屈至極,「我們夫妻這麼多年,你覺得我在撒謊袒護兒媳婦,幫著兒媳婦欺負你女兒,是嗎?」
我爸有些煩躁地搓了搓手指。
做了個抽煙的動作。
搓完才記起,他已經戒煙了。
我媽見狀,涼涼地剜了我一眼。
她對我爸陰陽怪氣:「你還真是個女兒奴。」
「我讓你戒煙,喊了十幾年,你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你女兒讓你戒煙,你就真戒了。」
這個瞬間,我明確感受到了來自我媽的惡意。
她似乎把我當成了她的競爭對手。
「小夏,你嫂子也沒說錯。」
「你作為一個成年人,老大不小了,六年不工作,在家啃老,本來就是你做得不對。」
「換作任何一個女孩子,都不會有你這樣厚臉皮。」
「你還好意思跟你嫂子吵?不害臊。」
我覺得荒誕又可笑。
「我哥我嫂結個婚,白得你們一套房、一輛車,他們一家三口所有開銷都由你們出。」
「他們占盡好處都不覺得害臊,我住在自個家裡,我憑什麼要害臊?」
「我是在家玩了六年嗎?」
「我是幫哥嫂帶了六年孩子!當了六年的德華!」
「不,德華都沒我慘。」
「德華她哥,至少還會惦記著她的好,回報她的帶娃之恩呢。」
我憤憤不平。
提醒爸媽:「媽,當初是您非要把我叫回來,幫哥嫂帶娃的。」
嫂子說得沒錯。
我們一家子,都是奇葩。
2
我哥 25 歲結的婚。
這年,我 15 歲,初中剛畢業。
嫂子娘家在深山,家徒四壁,幫不上什麼忙。
爸媽給哥嫂首付了一套 100 萬的婚房、一輛 40 萬的婚車,還額外給嫂子的父母 18 萬彩禮。
家裡的積蓄,全部掏空了。
房子、車子辦的分期。
每個月的月供,高得嚇人。
哥嫂工資都不高。
還貸的壓力,自然落到了我爸媽頭上。
我拿著高中錄取通知書,興沖沖地去找爸媽報喜。
我爸悶悶地抽著煙,不說話。
我媽拉著我的手,長吁短嘆:「小夏,不是爸媽不想供你。」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念個普通高中,連本科都不一定能考上。」
「你一個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的,多讀幾年、少讀幾年,有什麼區別呢?」
「家裡正是缺錢的時候,你不能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只會向我們索取。」
「早點出來上班,幫襯一下家裡吧。」
我無措地張了張嘴。
想反駁,卻又說不出口。
家裡的經濟情況,我也清楚。
爸媽最近壓力很大。
爸爸煙癮越來越大。
媽媽整晚整晚愁得睡不著覺。
我看在眼裡,自然也是心疼他們的。
偶爾心裡模糊地划過一個念頭,比如「為什麼哥哥結婚就必須掏空家裡」。
但我那會年紀尚小,懵懵懂懂。
心疼父母的情緒蓋過了一切,實在沒精力進行深度思考。
我媽勸我:「你們班上跟你玩得好的那幾個女孩子,不是打算去廣東打工嗎?」
「媽打聽過了,童工每月工資有兩三千,你偷偷地去。」
「等你滿 16 歲,就能轉為正式工,工資是計件制。只要你肯吃苦,一個月能拿五六千呢。」
「你們幾個好朋友在一起,彼此有個伴兒,聚在一起玩,不用吃上學的苦,多好啊!」
我承認,我不是讀書的料。
我腦子笨,成績一般般。
哪怕我每堂課都有認真聽課,可我就是聽不太懂老師講的內容。
如果繼續念書,我能考個二本就該燒高香了。
爸媽說,二本和三本的學費很貴的。
如果考不上重本,那就別讀了。
我疑惑地問:「那我哥為什麼可以讀民辦大專?」
「那能一樣嗎?」
我媽很生氣。
她說:「你哥上學那會,家裡經濟條件還可以,能供得上。」
「小夏,你一個女孩子,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
「女孩子應該更懂事、更體諒爸爸媽媽才對。」
「你總不能為了讀個書,逼得爸爸媽媽跳樓吧?」
今時不同往日。
爸媽已經很辛苦了。
我實在不忍心繼續鬧著要上學,再給爸媽增加負擔。
班裡不少女同學也說,她們家還有弟弟妹妹要養,沒法供她們讀書,她們也想早點工作,為父母減輕負擔。
大家都這麼說。
我執意念書,仿佛在無理取鬧。
我聽從媽媽的建議,跟同學們一起坐火車,南下打工。
廠里每天要面對無數個乍一看幾乎一模一樣的零件。
人工打造、人工挑揀、人工抽檢。
流程單調而乏味。
當廠妹,考驗的是體力、眼力,吃的是青春飯。
一旦年紀稍大一點,眼睛熬廢了、手腳幹活不利落了,就會面臨被辭退的風險。
乾了三年,我眼睛出現了一點小問題,看東西偶爾會重影,用眼過度就容易眼乾、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