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燈光本該溫暖明亮。
李夢怎麼也沒想到，這樣寒冷的夜晚，將她推出家門的，竟是結婚八年的丈夫。
女兒瑤瑤的哭聲還在耳邊迴響。
而屋內，卻是另一家人的歡聲笑語。
報警時，她的手在顫抖。
警察很快就會到來。
這個年三十，註定成為她人生的分水嶺。
臘月二十八的晚上，陳昊在餐桌上輕描淡寫地提起今年要「簡單過年」時，李夢並沒有多想。她正忙著給六歲的女兒瑤瑤剝蝦，橙紅色的蝦殼在指尖碎裂，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今年公司情況不好，年終獎縮水，咱們就別大手大腳置辦年貨了。」陳昊低頭扒著飯，沒有看她的眼睛。餐廳吊燈在他頭頂投下陰影，讓他整張臉顯得模糊不清。
李夢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她瞥了一眼丈夫，輕輕應了一聲。瑤瑤正咿咿呀呀地講著幼兒園小朋友怎麼準備過年，小臉上洋溢著對春節的期待。
01
「可是媽媽，你說要給我買那個會發光的仙女棒呀。」瑤瑤聽見爸爸的話，小嘴立刻撅了起來，眼睛裡閃爍著失望。
李夢摸了摸女兒柔軟的頭髮，溫柔地說：「放心吧，媽媽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過年嘛，該有的還是得有。」她說完這句話時，注意到陳昊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晚飯後，安頓好瑤瑤，李夢坐在梳妝檯前護膚。鏡子裡映出陳昊在身後整理床鋪的身影，他反常地忙碌著，把已經平整的被單又重新撫平一遍。
「真的需要那麼節省嗎？我媽前兩天來電話，說想初四過來住幾天...」李夢一邊拍打著臉上的精華液，一邊試探著問。
陳昊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在鏡中與她對視一眼，隨即移開目光。「今年就別讓岳母來了吧，房子這麼小，再來人更轉不開身。」
這個回答讓李夢愣住了。他們家是標準的三室一廳，往年過年時，雙方父母都曾先後過來小住，從未聽陳昊抱怨過空間狹小。
「你怎麼了？我媽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幾次。」李夢轉過身，直面丈夫。
陳昊嘆了口氣，坐在床沿，語氣緩和下來：「我只是太累了，想安安靜靜過個年。你也知道，我媽身體不好，不能長途奔波，要是知道你媽來了，心裡肯定不舒服。」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陳昊的母親患有慢性心臟病，確實不適合遠行。而婆婆與李夢母親之間微妙的不和，她早有體會。
李夢點點頭，不再堅持，但心裡卻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疑慮。陳昊迴避了她審視的目光，提前關掉了他那邊的床頭燈。
接下來的兩天，陳昊表現得異常忙碌，電話頻繁，且總是走到陽台或書房才接聽。有幾次，李夢無意中靠近，他都迅速壓低了聲音或匆匆掛斷。
臘月二十九晚上，李夢帶著瑤瑤從超市採購回來，拎著幾袋必不可少的年貨。陳昊見狀，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不是說簡單過嗎？怎麼又買這麼多東西？」
瑤瑤興奮地舉起一盒彩色巧克力糖：「爸爸，這是給爺爺奶奶準備的，媽媽說可以寄過去！」
陳昊的表情微微鬆動，他接過女兒，卻沒有回應李夢疑惑的目光。
除夕當天早晨，陳昊一大早就出了門，說公司有急事需要處理。李夢在家大掃除，準備簡單的年夜飯。下午三點，她接到陳昊電話，說臨時要去接一位從外地趕來的老同學，晚上才能回來。
「什麼同學大年三十跑來？要不要請他一起來吃年夜飯？」李夢擦掉額角的汗珠，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手上還在整理瑤瑤散落一地的玩具。
「不用了，太麻煩。你們先吃，別等我。」陳昊匆匆掛斷電話。
瑤瑤失望地撅起嘴：「爸爸又不一起吃年夜飯了嗎？」
李夢安慰地親了親女兒的臉頰，心裡的疑雲卻越來越重。陳昊最近的行為太反常了，像是刻意在躲避什麼，或者在隱瞞什麼。
晚上六點，天色已完全暗下來。窗外不時傳來鞭炮聲，各家的燈光陸續亮起，映出窗戶上紅艷艷的窗花。李夢和瑤瑤簡單吃了餃子，坐在沙發上看春晚。
瑤瑤有些無精打采，小聲嘀咕著想爸爸。李夢摟緊女兒，心裡的不安像墨滴入水，緩緩擴散。
七點半，門外終於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瑤瑤一躍而起，沖向門口：「爸爸回來啦！」
李夢跟著站起來，卻驚訝地看到陳昊身後跟著三個人——他的母親王素英、弟弟陳亮和妹妹陳娟。三個人都拖著行李箱，風塵僕僕，像是遠道而來。
「媽？你們怎麼...」李夢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婆婆心臟病不宜遠行的說法言猶在耳，此刻卻精神矍鑠地站在門口，腳下放著一個碩大的行李箱。
陳昊避開她的目光，幫著母親脫下厚重的外套。「媽他們那邊暖氣壞了，這麼冷的天受不了，我就接他們過來住幾天。」
這個解釋漏洞百出。陳昊老家在南方，冬天根本不需要暖氣，何來「暖氣壞了」一說？更何況，如果他們早就計劃要來，為什麼陳昊隻字未提，反而一再強調要「簡單過年」？
李夢壓下心頭疑慮，強擠出一絲笑容：「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多準備些菜。快進來吧，外面冷。」
婆婆王素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徑直走進客廳，四下打量著房間，眉頭微皺：「這房子格局還是太小了。」
陳亮和陳娟跟著進來，沖李夢隨意點了點頭，就把行李箱拖進了客廳。
瑤瑤怯生生地叫了聲「奶奶」，王素英只是摸了摸她的頭，就轉向陳昊：「我住哪間？坐了一天車，累壞了。」
陳昊連忙指向主臥：「媽，您睡我們房間，我們都收拾好了。」
李夢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陳昊甚至沒有徵求她的意見，就直接把他們的臥室讓了出去。
「那我們睡哪裡？」她忍不住問。
陳昊還沒回答，陳亮就插嘴道：「我和小娟各一間客房，正好。」
這意味著，李夢、陳昊和女兒將沒有固定房間可睡。李夢看向丈夫，希望他能說些什麼，但陳昊只是低著頭，幫母親拎著行李走向主臥。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陳家人自然而然地占據了客廳，打開電視，調大音量，吃著李夢為自家準備的年貨零食。瑤瑤想拿一包果凍，被陳娟不經意地拿到一邊：「小孩子晚上別吃太多甜的。」
李夢默默帶著女兒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看著這喧賓奪主的一幕，心裡五味雜陳。陳昊忙前忙後地安頓家人，卻始終沒有跟李夢和女兒說一句話，仿佛她們是透明的。
晚上八點半，瑤瑤開始打哈欠，小手揉著眼睛。李夢決定不再忍耐，她起身走向陳昊：「瑤瑤睏了，今晚我們到底睡哪裡？」
陳昊還沒回答，婆婆王素英就開口了：「小昊，你去把書房那個摺疊床打開，讓她們湊合一晚。」
「她們？」李夢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用詞，「陳昊不跟我一起睡嗎？」
客廳突然安靜下來，只有電視里春晚的笑聲格外刺耳。陳昊終於抬起頭，臉上是李夢從未見過的冷漠與疏離。
「李夢，你帶瑤瑤去酒店住幾天吧。」他說。
02
這句話像一記悶棍，打得李夢頭暈目眩。她愣在原地，好幾秒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陳昊避開她的目光，轉向女兒：「瑤瑤，跟媽媽去酒店住好不好？那裡有游泳池。」
瑤瑤的小臉上寫滿困惑和恐懼，緊緊抓住李夢的衣角：「我不要去酒店，我要在家過年。」
王素英不耐煩地咂了咂嘴：「小孩子懂什麼，聽爸爸的安排。」
李夢感到一股熱血湧上頭頂，她直視著陳昊：「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大年三十晚上，我和女兒要被趕出自己家？」
陳亮插嘴道：「嫂子，話別說得這麼難聽嘛，就是暫時住不下，讓你們換個地方。」
「暫時？」李夢敏銳地抓住這個詞，「暫時是幾天？」
陳家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沒人回答。陳昊深吸一口氣，終於看向李夢：「等過完年再說，你先帶瑤瑤去酒店。」
「不，我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是我們的家，憑什麼讓我和女兒離開？」李夢的聲音顫抖但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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