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面。
創業時，大家擠在小辦公室里吃泡麵。
員工過生日，我包下餐廳給他們慶祝。
有員工家裡出了事，我帶頭捐款，批了半個月的長假。
我自問沒有虧待過任何一個人。
可到頭來，換來的就是全員的背刺。
他們享受著我的善意，卻在背後捅我最狠的刀。
原來我苦心經營的「家人氛圍」，只是一個自我感動的笑話。
公關部經理還在催促我。
「陸總，再不發聲，輿論就控制不住了。」
我擺了擺手，把那份公關預案推到一邊。
「不用了。」
我的聲音平靜得嚇人。
「不用澄清了，準備一份新通知。」
助理愣在那裡，不知所措，「陸總，真的要這樣嗎？會不會……」
我打斷她，「執行。」
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樓下，甚至有幾家媒體的採訪車停在那裡。
我自嘲地笑了。
我不是輸給了林婉，我是輸給了自己那可笑的善意。
從今天起，我陸澤，只當一個商人。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助理的內線。
「通知全體員工，明日上午 9 點，準時到大會議室開會，討論關於本次中秋福利的最終方案。」
電話那頭，助理的聲音有些遲疑。
「陸總，是……要妥協了嗎？」
「不。」
我看著窗外，一字一句。
「是審判。」
4
第二天早上八點五十，大會議室里已經座無虛席。
所有人都到齊了，這在公司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空氣中瀰漫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竊竊私語聲和笑聲此起彼伏。
林婉和王哥坐在最前排，被一群同事圍著，眾星捧月。
王哥正唾沫橫飛地吹噓:「我就跟你們說，咱們陸總，吃軟不吃硬，團結就是力量！」
林婉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勝利笑容，甚至拿出了手機，開了一個直播。
直播間的標題格外刺眼:正義終將戰勝資本！帶家人們見證歷史！
九點整，我準時走進會議室。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有幸災樂禍，有看戲，有擔憂。
我走到台前，沒有打開準備好的 PPT，只是將手機隨手放在了連接著投影儀的講台上。
我先對著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
台下一片譁然。
林婉的直播間裡，彈幕瞬間刷滿了【老闆道歉了！】【00 後好樣的！】。
我直起身，繼續說。
「因為我的固執，忽略了大家對傳統文化的重視，也因為我的處理不當，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影響。」
「我在這裡，向大家道歉。」
掌聲響了起來，稀稀拉拉，然後變得熱烈。
王哥帶頭喊了一聲:「陸總知錯能改，我們都支持！」
幾個員工也跟著附和:「陸總萬歲！」
林婉更是得意地把鏡頭對準我，好像在炫耀她的戰利品。
我等掌聲停下，話鋒一轉。
「為了順應民意，也為了表達公司對傳統文化的最高敬意，經過一晚上的慎重考慮，我決定，對今年的中秋福利方案，進行重大調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我宣布「雙黃蛋」——既有購物卡，又有月餅。
我看著他們，特別是林婉那張充滿期待的臉，然後公布了第一項決定。
「即日起，公司所有節假日福利，都將與傳統文化強掛鉤。所以，本次中秋，我們將取消沿用多年的購物卡發放傳統。」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
會議室里瞬間一片死寂。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繼續公布第二項決定。
「改為向每位員工，發放一份由我親自挑選的，市價 99 元的，中華老字號月餅禮盒。」
「以此，來表達我們對傳統的最高敬意！」
話音落下，全場鴉雀無聲。
針落可聞。
林婉那台直播的手機「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有個員工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從兩千元的購物卡，變成九十九塊的月餅禮盒。
這個巨大的落差，讓他們的大腦直接宕機。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我放在講台上的手機亮了。
因為連接著投影儀，一條微信消息被清晰地投在了所有人面前的大螢幕上。
發信人是公司最大客戶，張總。
【陸總，網上視頻我看到了。我司最重視合作夥伴的誠信文化，這種縱容員工造謠攻擊公司的企業，我們不得不重新評估合作。】
【下午三點，給我一個解決方案，否則法務部會聯繫你。】
5
大螢幕上的微信消息，像一封死刑判決書，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那是我們公司最大的客戶，張總，他一年的訂單，占了我們公司百分之四十的營收。
沒了這份合同，我們這裡至少有一半的人要失業。
所有人的表情從剛才的錯愕和震驚，迅速變成了無法掩飾的恐慌。
飯碗要被砸了。
林婉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她直播的手機都忘了關，就那麼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她第一個跳了起來，聲音尖銳而刺耳。
「這是兩碼事！福利是福利，客戶是客戶！你不能用客戶來威脅我們！」
我冷漠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
「是你用輿論威脅了公司的生存。客戶的最後通牒，只是你們愚蠢行為引發的第一個後果。」
我的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惶恐不安的臉。
「張總下午三點要的解決方案，就是要讓我證明，我們公司有能力清除掉你們這些帶來致命風險的『文化病毒』。」
「文化病毒」四個字，我說得極重。
台下有幾個剛才還在附和林婉的員工，已經開始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有人終於忍不住了，一個技術部的老員工站起來，指著林婉怒喝。
「林婉！都是你！我們好好的工作，好好的福利，全被你這張破嘴給毀了！」
「就是！誰他媽稀罕你那盒破月餅！老子兩千塊的購物卡呢！」
「王哥！你也別裝死！剛才就數你跳得最歡，你是不是跟她一夥的！」
被點名的王哥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慌亂地擺著手。
「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我也是被她騙了！」
我趁熱打鐵，宣布了我的決定。
「即刻起，公司法務和人事將聯合調查此次惡意造謠事件的始作俑者，以及主要的傳播者。我需要一份名單。」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員工內部的火藥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齊刷刷地射向了林婉。
剛才她還是帶領大家「維權」的英雄，現在，她成了要砸掉所有人飯碗的瘟神。
我看到好幾個人，已經悄悄拿出手機，開始瘋狂刪除點贊和轉發的記錄。
可沒用了。
後台的痕跡，是刪不掉的。
我看著他們內訌，又拋出了最後一句話，誅心。
「是選擇交出那個始作俑者，保住公司，保住你們大多數人的工作，還是大家一起，陪著某個想當網紅的人，集體殉葬。」
「或者，你們覺得，張總的合同沒了，下一個客戶，下下個客戶，看到我們公司的『光榮歷史』，還會不會跟我們合作？」
「你們自己決定。」
我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下午兩點，我要看到調查報告和名單。」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我走後，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十幾秒，然後轟然爆發。
「林婉！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為了當你的網紅，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害死嗎？」
「我真是瞎了眼才會信你的鬼話！現在怎麼辦！工作都要沒了！」
林婉想再煽動幾句，可沒人再聽她的了。
老員工王哥第一個站了起來，黑著臉，快步走出了會議室，像躲避瘟疫一樣，刻意與她拉開了十萬八千里。
6
我回到辦公室，立刻叫來了法務和人事主管。
「半小時內，起草一份《公司聲譽管理條例》，明確任何詆毀、造謠、泄露內部信息，對公司造成名譽或經濟損失的行為，都將面臨無償解僱，並終身追償其造成的全部損失。」
「擬好後，立刻發全員郵件。一小時內，所有人必須完成電子簽閱，否則，視為自動放棄崗位，即刻生效。」
我的命令不帶一絲情緒。
兩位主管臉色嚴肅，立刻分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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