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兒,我見濃墨還沒回來。
便掀開車簾,正準備看看怎麼回事。
突然,一個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勒馬停在我的窗前,修長有力的手握住韁繩,腰間佩著一把鑾金長劍。
玄衣墨發,黑色金絲勁裝緊貼他的肌膚,勾勒出他勁瘦的腰身。
我抬眼,看見面前劍眉星目,五官硬朗卻又俊美的男人,衝著他笑了笑。
「秦王殿下可是要查阿妋的車?」
他端坐在馬背之上,薄唇輕啟:「回崔府?」
我笑著點了點頭。
「跟著我。」
他便轉身騎著馬走了,這時濃墨終於回來了。
「小姐,金吾衛抄家呢!」
秦王在前面開路,小廝便架著馬車跟了上去。
過了鬧市之後,我正準備向他道謝。
沒想到我剛掀開帘子,他就騎著大馬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嘀咕著:「怎麼性子還是這麼冷。」
秦王沈晏禎是當今陛下的第四子,太子的弟弟。
只是他有些特殊,其實說起來他才是真正的且唯一的嫡子。
沈晏禎的母親是陛下還在當王爺時娶的正妃,只是可惜在天妒佳人,讓她早早的就走了。
世人都說,陛下重情,王妃薨逝以後,便再也沒有立正妃,就連登基後也一直沒有立皇后。
可是沈晏禎和陛下的關係有些複雜,陛下對沈晏禎格外的嚴苛,小時候常常看見他被罰跪於金鑾殿前。
他又是個硬脾氣,從來不向陛下低頭,被責罵也好,被罰跪也好,腰板都挺的筆直。
但是陛下對他又很好,十六歲時便封王,還將金吾衛給了他。
在鎮北侯犧牲後,接管邊境軍權的便是沈晏禎的親舅舅。
陛下似乎有意無意的在放權於他。
只是……表面上,他是陛下最不喜歡的孩子。
不過這傢伙性子那麼冷,的確也讓人喜歡不起來!
5
自從太子和我退婚後,余靜桐越發張揚了起來。
定安侯府秋日宴那日,她同太子來時,刻意牽著太子的手在我面前顯擺。
我懶得搭理她,自顧自的飲著侯府的桂花釀。
定安侯的夫人喜釀酒,這桂花釀是她最拿手的。
只是可惜每年只有侯府辦秋宴時才能喝到。
所以我不禁多喝了幾杯。
喝著喝著,身旁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在這嘈雜的宴會中,這道聲音仿佛在我耳畔嘶語一般,好聽極了:「你很難過嗎?」
我偏過頭看著說話的沈晏禎,愣了愣,也不知道他何時坐到了我的身旁。
朦朧的酒意,讓我的眼眶有些濕潤。
我側過身子,歪著頭詫異的詢問他:「難過?我有難過嗎?」
沈晏禎卻別過腦袋拿起酒杯,看著太子和余靜桐的方向繼續說:「你還喜歡他嗎?」
我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太子在為余靜桐剝著秋蟹。
「喜歡太子嗎?大抵是沒有過吧!」
我又撐著下巴,笑盈盈的看著沈晏禎:「阿妋覺著,表哥好似比太子更令阿妋心儀呢。」
此話一出不止沈晏禎愣了愣,就連我也愣了愣。
多飲了幾杯,膽子竟這般大了。
他偏過頭看著我時,我連忙避開的視線,頓時臉頰就冒起了熱氣。
故作繁忙的剝起了蟹肉,因過於慌亂,被蟹殼劃的一下:「嘶!」
旁邊的沈晏禎卻輕笑了一聲,拿過我手上裝著蟹的盤子,自顧自的剝了起來。
「阿妋,你很久都沒有喚過我表哥了。」
他的手雖說常年握著刀劍,但卻不似那些個武將那般粗壯,反而修長白凈,手背上的經脈看著格外的迷人。
令我不禁恍惚了。
這讓我想起來了,年少時那個在烈日下跪著的少年。
「哎呦!殿下您可低個頭吧!陛下您還不知道嗎?刀子嘴豆腐心。
「您在這兒跪著,老奴心裡可焦著呢!」
陛下身邊的羅公公,站在沈晏禎旁邊給他扇著風,嘴裡不停的念叨著。
少年似是被念煩了一般,好看的眉眼皺了皺,但仍然挺直了脊背跪在金鑾殿門口。
「羅六祥,給朕滾進來,他要跪就讓他跪著。」
羅公公焦急的拍了拍的大腿:「殿下,您就認個錯吧!」
然後又連忙跑進了殿內。
然後我便聽見,沈晏禎大聲的說:「我無錯。」
母妃牽著我的手,詢問宮人是什麼情況。
我才聽宮人說,是因為一匹馬駒。
三皇子看上了沈晏禎舅舅送給他的一匹寶馬。
仗著當時自己的母妃得寵,非要討了去,可沈晏禎是個不好惹的,哪裡肯干
讓。
於是兩人就在校場打了起來,後來三皇子的狐朋狗友們,見三皇子處於下風,連忙上前幫忙。
一群酒囊飯袋哪裡能和從小跟著舅舅混跡軍營的沈晏禎比。
三皇子和那群酒囊飯袋都被打了鼻青臉腫,然後氣沖沖的回宮和淑妃告狀了:「你等著我去找我母妃。」
後來淑妃領著三皇子去找陛下,陛下生氣的訓斥了沈晏禎一番。
明明此事就這麼過了,可是三皇子嘴欠,剛出殿門就得意洋洋的和沈晏禎說:「你個沒娘的孩子,父皇也不喜歡你,現在知道誰厲害了吧!」
話一說完,沈晏禎就當著淑妃的面又揍了三皇子一頓。
然後就被罰在金鑾殿一直跪著。
母親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和母親一樣,從小就沒了娘親,只是我比較幸運,從小有你皇祖父護著,又有皇兄們寵著。」
然後母親拍了拍我的背:「阿妋,走。」示意我上前。
母親這話一說,我便明白了,母親心軟想幫他。
母親進了殿門去找了陛下。
我連忙上前,拿出帕子遞給他:「給你,表哥。」
那時,跪著的他,和我站著一樣高。
但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別過頭沒有接。
我鼓著腮幫子嘟囔著:「你不要,阿妋可就不理你了哦~」
那時候年歲小,總覺得不理別人便是最大的懲罰。
現在想來只覺得幼稚的可笑。
最後,少年還是冷臉接過,捏在了手裡。
「是給你擦臉上的灰的呀!」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我站的有些累了,便蹲在了他旁邊:「表哥,我母親去找皇舅舅了,你等會兒就不用跪了。」
稍過了一會兒,母親便掛著笑出來了。
伸手便扶起了沈晏禎:「來!阿禎,起來。」
沈晏禎顫顫巍巍的起身,對母親點了點頭:「謝謝姑姑。」
他走後,我悄悄的和母親說:「娘親,四表哥眼睛紅紅的誒!」
母妃蹲下身子,給我拍了拍衣裙:「你表哥呀!自小沒了母親庇佑,別人對他好他都能記住,是個好孩子,以後阿妋看見四表哥被你皇舅舅責罰了,阿妋也可以幫他求求情,知道嗎?」
我懵懂的點了點頭。
後來,進宮時,總是看見他被罰跪。
不知是養成習慣了還是怎的,縱使沈晏禎不搭理我,我還是會死皮賴臉的去找陛下求情。
陛下也似乎不是真的想罰他,只是想讓他服軟。
三次有兩次總能求情成功。
後來他十六歲時,被封王,出宮建了府邸,便很少見到他了。
許是長大了,臉皮薄了,總覺得他不怎麼搭理人,再親熱的叫表哥也沒用。
便叫起了殿下。
……
一碗蟹肉被遞了過來:「蟹寒氣重,少吃些。」
我紅著臉點了點頭。
6
宴會結束時,酒意便慢慢上來了。
濃墨扶著我上了馬車,路上馬車突然停了。
隨即車簾被一把劍掀開了,是沈晏禎隨身佩戴的那把鑾金長劍。
我趴在窗戶上,探出了腦袋,看見他騎在馬背上。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柔和。
「崔阿妋,你可願嫁給我?」
醉了酒的我,本就迷迷糊糊的。
於是笑著點了點頭:「好啊!」
只見沈晏禎嘴角勾起一絲笑:「說話算數?」
我伸出手,幼稚的想和他拉勾:「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伸出了手:「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然後就放下來帘子,騎著馬走了,我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後一頭睡了過去。
醒來後完全把這件事忘了。
直到陛下的賜婚聖旨送來了崔府。
我才想起自己的荒唐事。
咬牙切齒的跑到了秦王府,後面秦王府的管家說沈晏禎在校場,然後又跑到了校場。
只見他在校場跑著馬,見我來了才騎著他的黑馬,慢悠悠的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