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年完整後續

2025-11-15     燕晶伊     反饋

對外我告訴大家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愛我的未婚夫,很多的朋友。

大家常看著我艷羨地說:人生如此,足夠圓滿。

但實際上,我什麼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

我初中那年,我媽得了乳腺癌,中晚期。

割了乳房後,沒過半年又復發了。

在一個普通的清晨,我爸出門上班,卻再也沒有回來。

他捲走了家裡所有的錢,留下生病的我媽和未成年的我。

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我媽異常平靜,她沉默地化療、住院,偶爾狀態好時還會給我做飯。

有一天傍晚放學回家,我媽準備了一桌子的菜,她坐在對面笑盈盈地望著我。

不知道為何,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害怕,桌上的菜湊近鼻尖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想到了衛生間那瓶我媽新買的老鼠藥,那天我第一次知道我媽的手勁那麼大,大到我怎麼也掙不開。

強烈的求生欲,讓我趁著我媽不備從她手中掙脫開來,我慌不擇路地不知怎麼跑到了天台。

我媽一邊哭一邊朝我張開懷抱,語無倫次地說:

「囡囡,這世界那麼壞,媽媽不放心丟你一個人在這兒。」

「跟媽媽一起走吧,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女。」

我也哭了,我好累好累,也好想念我媽懷裡洗衣粉的味道。

就這樣吧,我想,活著也沒什麼好的。

那晚天台的風好大,而我媽的懷抱好溫暖,我媽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向邊緣走去。

將要落下去的那一瞬間,我被一雙痩而有力的雙手拉住了。

他死死地拽住了我,無論我怎麼掙扎。

風中飄蕩時,我只看清了一雙亮得驚人的眸子。

後來我活了下來,我媽卻死了。

那人便是陸斯年,他不僅救了我,而且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報恩。

我覺得自己背叛了我媽,那時我像是個即將溺水的人,急於抓住一根浮木。

而陸斯年就是那根浮木。

後來消防車、警車、救護車都來了,人潮湧動中,我抓住了他的手,仰頭望他:

「我要怎麼報答你?」

我還記得 16 歲的陸斯年低著頭望向我,很認真地告訴我:

「那你記得來找我。」

我的人生好像被困死在我媽死的那個晚上,而陸斯年是唯一的那個盼頭。

6

這晚我像往常一樣被夢吞噬,夢裡全是些過往的事。

我看到我媽在盡頭質問我為什麼不和她一起走,又看到我爸離開家前那一個沉默的眼神。

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了。

一量體溫,38 度 8。

若是按照我以往的性子,估計吃顆退燒片拉倒,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去上班。

這次卻難得地請了假,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自己未來的道路。

……

陸斯年到公司時,發現江秘書沒來,問了才知道,生病請假了。

他皺了皺眉頭,對她那個所謂的未婚夫徹底敗了印象。

秘書助理小孟暫時代替了江余的工作,她端上一杯咖啡。

陸斯年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表情不變。

糖多放了一顆,他沒說話,只是喝了一口便沒有再喝了。

上午的會議資料準備時又出了差錯,好在他早已清楚此次談判重點,這才沒有出大事。

辦公室的溫度低了一度,加濕器沒開,嗓子也有些發乾。

一天下來,說不上哪裡有問題,只是處處都透著不妥帖的感覺。

陸斯年第一次想到江余,他好像很少會想起她,因為她好像向來沒有什麼存在感。

江余的妥帖是那種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的妥帖。

你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一切就是剛剛好。

他皺了皺眉頭,這是他今天皺的第二次眉頭了。

為江余那個倒霉催的未婚夫,搶走了他的首席秘書長。

……

躺了一天,想了一天,我還是沒有想到自己要何去何從。

像是一隻迷失在汪洋的船,辨不清東西南北。

於是第二天一早,又老老實實地去上了班。

到了辦公室時,小孟小心翼翼看著我,悄悄說:

「陸總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昨天早上的咖啡也只喝了一口。」

昨晚的咖啡還放在桌上,我拿手蘸了一點,抿了抿,囑咐道:

「糖多放了一顆,三塊方糖,多一塊,少一塊都不行。」

我又仔細地演示了一遍咖啡的做法,小孟在一旁細細看著。

咖啡沏好時,陸斯年到了公司。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錯覺,他望著我的唇角較平日裡往上上揚了幾分,以及眼神中藏了幾分幽怨。

7

交接工作比我想像中的更麻煩,我擔任的工作太多,想要一下子交接,沒有那麼容易。

況且陸斯年從來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主,生活上的大小事情都要細心囑咐。

於是索性拿了個本子,從小事到大事,想到什麼就往上寫上些什麼。

這樣一耽誤,原計劃一個月交接好的工作只能延期,於是便撞上了我最不想乾的事情。

去機場接蘇婉去老宅,我對陸斯年有不軌之心,雖然我什麼都沒做,但見到正主總有幾分愧疚。

蘇婉穿著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脖間掛著一塊翠綠色的玉,一看便價值不菲,頭髮用根簪子盤起,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種貴氣。

我揚起笑容,迎上前去:

「蘇小姐,陸總讓我來接你。」

一路上蘇婉向我詢問了一些有關陸斯年的事情,要和一個只見過幾面的人成婚,難免忐忑。

我看出她心中的不安,於是溫聲安慰道:

「陸總是個很好的人,蘇小姐不用擔心,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找我。」

她聞言,抬頭感激地望向我。

一路絮絮叨叨地答話到老宅,原是將人帶到準備離開的。

陸老爺子叫住了我。他是早些年商場出了名的鐵血手腕,如今七十多歲了,依舊精神矍鑠,尤其一雙眼睛銳利逼人。

「蘇秘書,斯年人呢?」

陸斯年沒到老宅?

面上神情不變,我謹慎地答道:

「今天公司的事有點多,陸總可能要晚一些。」

陸老爺子冷冷地哼了一聲,大發慈悲地讓我將陸斯年帶回來。

我是親眼看過陸老爺子對陸斯年行家法的,六道鞭刑,血痕累累,如今陸斯年的背上還有印記。

出了門我開始迅速撥陸斯年的電話,謝天謝地,撥到第三遍時,他終於接了電話。

8

我著急忙慌地問他在哪裡,他卻沒有答,許久喊了我的名字:

「江余。」

語氣混沌,像是喝了酒,耳邊有很大的海風聲音。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裡了,匆匆趕到那邊時——

看到陸斯年靠在海岸的礁石上,身旁放著幾罐超市裡賣的白酒,頭髮在夜風裡凌亂。

聽到動靜,他抬眼望我一眼,眼神里像蒙了一層霧,但依舊銳利,像是醉了,又好像沒醉。

「你來了?稍等,我馬上就好。」

陸斯年輕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過去:

「聊聊。」

陸宅坐落在海崖不遠處,夜間看著燈火通明,卻又因其亭台樓閣的設計而不失古韻。

陸斯年突然問道:

「好看麼?」

我的眼神還停留在他漂亮的下頜線上,下意識答道:

「好看。」

一下子臉暴紅,好在他並沒有注意,只是接著說道:

「但其實裡面是座墳墓,白玉為堂金作馬又如何,裡面葬著的不過是枯骨無數。」

他是笑著說這句話的,但話語中卻都是認真。

傳言中,陸氏的發家並不幹凈,多少涉及一些灰色地帶,這些年正在轉型階段。

我跟了他七年的時間,看著他是如何一步步掌握了陸氏集團大權。

其中多少血雨腥風,明槍暗箭,不足為外人道。

所以他也會累麼?這樣想也就這樣問了:

「你開心麼?」

「開心」兩個字在他的舌尖上轉了一圈,他忽然笑了,卻沒回答我的問題。

卻看著我說道:

「你那個未婚夫不行。」

我一愣,他卻沒有再說,只是頷首道歉:

「抱歉,我越界了。」

陸斯年喝完手上最後一口酒後,然後起身,抬眼間又是那個矜貴無比的陸總。

9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陸斯年那話是什麼意思。

想了很久也得不出答案,就像我也一直想不清為什麼十幾年前他會孤身出現在那棟破舊樓房的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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