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偵探比她更快,伸手一擋,就將她攔了下來。
他面無表情地從公文包里拿出第二份文件。
「王女士,如果視頻可以偽造,那這些東西呢?這是周晴小姐過去五年在各大藥店購買長效避孕藥的記錄,有監控截圖,有在線支付憑證。」
他將一疊列印出來的照片和單據摔在茶几上,一張張,鐵證如山。
周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拿起一張照片,上面是周晴在藥店櫃檯前掃碼付款的側臉,時間就在上個月。
他的手抖得連一張薄薄的紙都拿不穩。
「晴晴……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轉過頭,聲音里是全然的崩潰和心碎。
周晴的心理防線徹底垮了,她抱著頭,發出尖銳的哭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王秀蘭還想狡辯,她抓著兒子的胳膊:「周宇,你別信!她就是一時糊塗!她是你妹妹啊!」
「一時糊塗?」我冷笑著開口,打破了她們母女的哭喊二重奏。
我的眼神冷得像冰刀,刮過她們的臉。
「下了五年的藥,害我跑了三年醫院,喝了無數中藥,扎了無數針,被你和你媽指著鼻子罵了五年『不下蛋的雞』,你說她是一時糊塗?」
「那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一時糊塗搞出來的嗎?」
這句話一出,王秀蘭和周晴的哭聲戛然而止。
李偵探適時地遞上了最後一擊。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公事公辦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宣布:
「另外,根據我們的調查,周晴小姐於上周三,在市婦幼保健院,實施了人工流產手術,胎兒8周大。」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更致命的話。
「需要我提供她上一次,也就是一年前,在另一家私立醫院的人流記錄嗎?」
全場死寂。
空氣好像凝固成了水泥,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周晴面如死灰,整個人縮在沙發角落,像一團被丟棄的垃圾。
王秀蘭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張刻薄的臉上,只剩下驚恐和絕望。
周宇,我的丈夫,他慢慢地轉過頭看我。
那一刻,他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震驚、憤怒、愧疚、心痛……還有一種被顛覆、被背叛到極致的茫然。
他終於明白,我所承受的,遠遠不止是幾句辱罵。
那是一場長達五年的、惡毒的、不見血的謀殺。
謀殺我成為一個母親的權利,謀殺我的尊嚴,謀殺我們這段本就搖搖欲墜的婚姻。
我讓李偵探先離開了。
他走後,我關上了門,將外界的一切窺探和議論隔絕在外。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我們四人,四個被謊言和背叛捆綁在一起的人。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終,是周宇打破了這片死寂。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猛地衝到周晴面前,雙目赤紅,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你瘋了嗎!周晴!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為了我。
然而,我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慰。
太晚了。
王秀蘭見兒子要對女兒動手,母性的本能讓她瞬間忘了剛剛的驚恐。
她撲過去,死死抱住周宇的胳膊,開始哭天搶地。
「你幹什麼!你要打死你妹妹嗎!」
「她還小!她不懂事!她只是一時糊塗啊!」
周晴躲在母親的身後,找到了庇護所,也找到了表演的舞台。
她哭得梨花帶雨,抽抽噎噎地說:「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就是看嫂子幾年都沒懷孕,替你著急……我怕她……我怕她生不出孩子你會不要她……我才想出這個笨辦法的……」
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把惡毒的加害,說成是愚蠢的善意。
我冷眼看著她,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
而周宇,他胸中那股為我而燃起的怒火,就這樣輕易地被母親的哭鬧和妹妹的「懺悔」澆熄了。
他慢慢鬆開了手,臉上的憤怒漸漸被疲憊和無奈所取代。
他轉過身,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晚晚,你看……她也知道錯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充滿了妥協的意味。
「讓她給你跪下道歉,磕頭認錯。這件事……就算了,行嗎?」
「我們還是一家人,家醜不可外揚……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涼了個透徹。
我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從他掌心裡抽出我的手。
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八年的男人,此刻卻覺得無比陌生。
「算了?」
我輕輕地重複著這個詞,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我自己。
「周宇,我被她下了五年避孕藥,被你媽指著鼻子罵了五年『不下蛋的雞』,被所有的親戚鄰居在背後指指點點,以為我真的有病。」
「我為了懷上你的孩子,喝了那麼多苦得想吐的中藥,去醫院做了那麼多令人難堪的檢查,我在手術台上被麻醉的時候,心裡想的還是出院後要好好調養身體,繼續備孕。」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現在讓我『算了』?」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王秀蘭見狀,立刻在一旁幫腔,語氣尖酸刻薄。
「道歉還不行嗎?你又沒什麼實際損失!藥又吃不死人!」
「倒是我們晴晴,都被你逼得去打胎了,名聲都毀了!你還想怎麼樣!你這個劊子手!」
「媽!你怎麼說話呢!」周宇終於忍不住回頭吼了一句。
但他吼完之後,再轉頭看向我時,眼神里卻充滿了懇求和祈求。
他在求我「顧全大局」。
他在求我退讓一步,來維護他那個早已千瘡百孔的「家」。
那一刻,我徹底明白了。
他不是來為我主持公道的。
他是來維繫他家的「體面」的。
在他的天平上,我的痛苦、我的尊嚴、我被傷害的身體,遠遠比不上他母親的眼淚、他妹妹的前途,和他所謂的「家庭和睦」。
我算什麼呢?
一個可以被犧牲、被勸說、被要求「大度」的妻子。
一個搭夥過日子的夥伴而已。
我心中最後一點期待的餘溫,也徹底熄滅了。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燼。
「好啊。」
我突然開口,平靜得不像話。
對面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周宇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欣喜,他以為我妥協了。
「晚晚,我就知道你是最通情達理的……」
我抬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道歉可以。」
我的目光越過他,直直地射向躲在王秀蘭身後的周晴。
「第一個條件:她,周晴,立刻、馬上,滾出我的房子。」
周晴尖叫起來:「憑什麼!這是我哥的房子!」
王秀蘭也立刻像個鬥雞一樣挺起胸膛,雙手叉腰:「就是!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趕我女兒走!這是我兒子的婚房!」
「晚晚,」周宇為難地看著我,眉頭緊鎖,「她一個女孩子,身上又沒錢,能去哪啊?讓她住次臥不行嗎?我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的保證?」我嗤笑一聲,「周宇,你的保證在我這裡,已經一文不值了。」
我不想再跟他們廢話。
我轉身走進書房,從抽屜最深處拿出一個被我封存了很久的文件袋。
我走回客廳,將文件袋裡的東西「嘩啦」一聲,全都倒在了茶几上。
購房合同、全額付款發票、契稅證明……
「睜大你們的眼睛,給我看清楚!」
我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這套房子的購房合同,一百四十五萬的全額付款發票,上面寫的,都是我林晚一個人的名字!」
「這是我的婚前個人全款房!」
周宇徹底愣住了,他拿起那份購房合同,手指都在發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