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李秀梅,慢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媽,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客廳里針落可聞。
李秀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里透出一絲疑惑和不悅。
「月月,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跟媽開玩笑呢?」
我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我看著她,看著程安,看著滿屋子等著看好戲的親戚,一字一頓地,扔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那套房子,已經在我女兒名下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小小的客廳里轟然炸響。
我清楚地看到,李秀梅臉上的血色,立刻褪得乾乾淨淨。
程安那得意的笑容,也凝固在了嘴角,變成了驚愕和難以置信。
滿屋子的親戚,全都目瞪口呆,像是被集體施了定身咒。
空氣中,瀰漫著一場風暴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知道,攤牌的時刻,到了。
死寂只持續了短短几秒。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李秀梅。
她猛地一拍桌子,飯菜湯汁濺得到處都是。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尖利得像要劃破人的耳膜,「你再說一遍!」
「我說,那套房子,現在是『我女兒』的婚前財產。」我平靜地重複了一遍,加重了「我女兒」三個字。
「沈月!你這個毒婦!你安的什麼心!你算計我們家!」
李秀梅終於撕下了慈母的偽裝,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那張臉因為憤怒而扭曲,顯得格外猙獰。
程安也急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老婆!你是不是瘋了!你趕緊去把房子要回來!那是我們家的!以後是要留給我們兒子的!」
「我們家?」我冷漠地看著他,用力甩開他的手,「程安,你是不是忘了?第一,那是我的陪嫁房,房產證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跟你家沒有一分錢關係。第二,現在,它是『我女兒』的財產,誰也動不了。」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地扎進他們的心臟。
「我造了什麼孽啊!天殺的啊!」
李秀梅見硬的不行,立刻使出了她的看家本領——撒潑。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天搶地。
「我花了二十萬啊!整整二十萬!買回來一個白眼狼!一個刮千刀的毒婦啊!我的錢啊!我的命啊!」
她的哭嚎聲響徹整個屋子,那些親戚們也開始竊竊私語,對著我指指點點。
面對這片混亂,我沒有絲毫慌亂。
我從隨身的包里,慢悠悠地拿出兩份文件,輕輕地放在了那張杯盤狼藉的桌子上。
一份是贈與合同的複印件,另一份,是我爸的律師團隊出具的律師函。
「媽,您別光顧著哭,先看看這個。」我的聲音很平靜,「這是合法的財產贈與,有律師公證,受法律保護。任何人都無權干涉。」
我頓了頓,目光轉向還在地上打滾的李秀梅,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
「至於您那二十萬,既然您這麼疼您的『大孫子』,那就當是,提前給您未出世的孫女,包的見面禮吧。」
這句話,是極致的羞辱。
程安拿起那份合同,看著上面白紙黑字的條款和鮮紅的印章,臉色慘白如紙。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對我怒吼道:「沈月!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了一個還沒出生的丫頭片子,你要毀了我們這個家嗎?」
「丫頭片子?」我冷笑出聲,「程安,在你眼裡,你的女兒,就只是一個『丫頭片子』嗎?」
「毀了這個家的,從來不是我。」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一家人醜陋的嘴臉,「是你們的貪婪,是你們的愚蠢,是你們那可笑又可悲的重男輕女!」
李秀梅見撒潑沒用,法律文件又擺在眼前,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居然真的開始翻白眼,躺在地上抽搐。
「哎喲……我不行了……這個不孝的兒媳婦……要逼死我了……」
程安嚇得趕緊去扶她,場面更加混亂。
我冷眼旁觀,拿出手機,作勢要撥打120。
「媽,您要是身體哪裡不舒服,我們馬上送您去醫院檢查一下。可別為了房子,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我的話音剛落,李秀梅的哭聲和抽搐,奇蹟般地一滯。
她惡狠狠地瞪著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鬧劇,該收場了。
我看向程安,那個還在試圖扶起他「病危」母親的男人,下了最後的通牒。
「程安,我最後問你一次。」
「如果你覺得,你兒子比你女兒重要,那套房子比我和孩子重要,那麼,我們現在就可以談離婚。」
「從今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的寶貝兒子,你們程家自己留著。我的女兒,我帶走。」
離婚兩個字,像最後的宣判,讓程安徹底僵在了原地。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憤怒,還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恐懼。
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家庭戰爭的引線,被我親手點燃。而這場爆炸的威力,才剛剛開始顯現。
李秀梅的撒潑打滾並沒有換來我的妥協,反而讓她自己下不來台。
惱羞成怒之下,她開始發動「親戚攻勢」。
那些剛剛還在看戲的七大姑八大姨,立刻得到了指令,像一群蒼蠅一樣將我團團圍住。
「月月啊,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就是啊,那房子寫在你名下,和你兒子名下,有什麼區別?早晚不都是他的?」
「女人家家的,不要那麼強勢,你看把你婆婆都氣成什麼樣了?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我們程家的罪人!」
「你還懷著孕呢,趕緊給你婆婆道個歉,把房子過戶回來,這事就算過去了。」
你一言,我一語,污言穢語和道德綁架像潮水一樣向我湧來。
唾沫星子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一個人站在客廳中央,像一座孤島,被無邊的惡意包圍。
程安站在他母親身邊,冷眼旁觀,沒有絲毫要為我解圍的意思。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被這令人窒息的氛圍壓垮時,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了。
「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欺負我沈志遠的女兒!」
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如同平地驚雷。
我爸沈志遠,帶著兩名西裝革履、神情冷峻的律師,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我爸雖然年過五十,但常年身居高位,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場,瞬間鎮住了全場。
喧鬧的客廳,頃刻間鴉雀無聲。
剛剛還對我口誅筆伐的親戚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縮著脖子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李秀梅的氣焰也矮了半截,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顯得狼狽不堪。
「爸……」我看到我爸的那一刻,強撐的堅強瞬間崩塌,眼眶一熱。
「別怕,爸爸來了。」我爸走到我身邊,輕輕扶住我的胳膊,眼神里滿是心疼和憤怒。
他冷冷地環視了一周,目光像刀子一樣,從李秀梅和程安的臉上刮過。
然後,他對著身後的律師點了點頭。
其中一名律師上前一步,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文件,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公式化地宣布:
「關於沈月女士名下位於市中心XX路XX號的房產,已於今日上午十點十五分,完成對沈月女士未出世女兒的合法贈與手續。此贈與行為受《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保護,具有完全法律效力。」
「另外,我方當事人沈月女士在此鄭重聲明,任何試圖通過騷擾、威脅、恐嚇等非法手段,干涉其合法財產處置權,或對其本人及胎兒造成人身、精神傷害的行為,我方將保留追究其一切法律責任的權利,包括但不限於提起訴訟。」
律師的話,字字清晰,句句鏗鏘,像一把把重錘,狠狠地砸在程家人的心上。
我爸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臉色發白的程安和他父親程建軍身上。
「程建軍,我當初把女兒嫁到你們家,是看中程安老實本分,希望她能過得幸福。現在看來,是我瞎了眼。」























